厕所里的伪道学——《厕所英雄》鉴赏

一个经典的段子是这么说的：印度人上厕所不用纸，用手擦完屁股后在水杯里涮一下接着用手吃饭。这个段子给在吃饭时无奈只能刷段子的单身狗们带来极大的生理不适，可能由此浪费了很多粮食。实际上，印度人上厕所是用左手，但吃饭用右手。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

2018年6月8日上映的电影《厕所英雄》真真切切向我们展示了印度人是如何上厕所的，前提是这个印度人家里得有厕所。如果没有，我们看到的是女人如何心惊胆战而男人们光明正大地随地大小便的。

或许是囿于影片名字的原因，虽说是英雄，不过厕所英雄让人听起来总会有生理反应。该片豆瓣评分也有7.1分，但不幸该片在中国最终票房只有9460万，是《摔跤吧，爸爸》后唯一一部内地上映票房没有过亿的印度影片。以票房论，这部影片不算成功。但这部影片中有关社会问题的探讨和呈现，让我们又一次见识了印度电影的社会作用。同时，也触发了我们对自身一些社会问题的思索。

如果你看电影时迟到了，错过了开头，那么在长达48分钟的时间里，你一定会怀疑自己走错了片场，因为如此冗长的时间里影片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只零星出现了几个上厕所的镜头而已。这也是很多苛刻的影评家给这部电影打低分（相较于几部高分的印度电影）的原因之一，花费如此长的时间讲和电影主题无关的内容，使影片节奏缓慢，显得太过拖沓。但结合印度的社会背景以及男主角凯沙夫以和女主角贾娅的角色设定，你会发现这个艰难且冗长的爱情片段必不可少。

贾娅·乔希是婆罗门的上等人，而且拥有商业与管理学学士学位。而凯沙夫是一个没受过高等教育已然36岁因为父亲是班智达而只能和牛结婚的下等人。以两个人的地位、学识、身份，他们走到一起是基本不可能的。但这48分钟里电影向我们展示了贾娅一家开放的思想，尤其是她的叔公，那个拥有日本学位的爱看印度女星热舞的老头。还有做事有主见，爱看报纸，思想同样开放，知道很多常识的凯沙夫。如果没有这些铺垫，一个新婚妻子断然不敢离开夫家并提出离婚，一个班智达的孩子也不敢在家里修厕所。

149分钟的电影，48分钟时男女主角才终于冲破重重阻挠最终喜结连理。按照我们中国人的中庸思想，结婚之前历经了如此多的磨难，结婚后理所应当互相迁就，得过且过才是。但洞房花烛夜那晚，确切说夜晚还没有结束，黎明之前贾娅就被尿壶妇女会的一众人叫醒去野外上厕所。贾娅极不情愿地跟去，尿壶妇女会的一众人善良地极力劝说她接受在野外上厕所的风俗和现实，但贾娅还是打翻水槽，气冲冲回到了家，与凯沙夫爆发了第一次矛盾。此时，太阳还未升起。

矛盾发生后女主贾娅确实有在迁就，男主凯沙夫也想了很多方法帮助贾娅解决上厕所的问题。一开始是去瘫痪的奶奶家上厕所，但每次上厕所总让贾娅感觉在做贼。后来凯沙夫听说火车会在他们村子停七分钟，便每天早晨骑摩托车送贾娅去火车上上厕所，那个他们爱情开始的地方。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相安无事的两个人又开始甜蜜起来。但一次贾娅被货物堵在了厕所里，没有及时下火车。送完信件匆匆赶回的凯沙夫骑车追着贾娅，焦急地呼喊着让她跳下来，而贾娅在车门里平静而伤感地着看着凯沙夫，抱定了要彻底解决问题的决心，回到了娘家。

厕所革命由此拉开了序幕。

凯沙夫为了挽回妻子，尝试了很多办法。他在去他们村拍摄的剧组里发现了移动厕所，于是趁着夜色偷回了家一个。并开心地打电话让贾娅回来想给她一个惊喜，等来的却是警察，还被关在了警局里。身为班智达的父亲觉得丢人，拒绝保释他。反而是贾娅找到了剧组的负责人，并带着他们来保释凯沙夫。这件事，坚定了凯沙夫革命的的信心。

在全村会议上，凯沙夫要给村里女人修厕所的提议遭到来了村里男人和女人一致的反对，但他依旧舌战群人，丝毫不落下风。村长拿出了终极杀手锏，用梵文背出了《摩奴法典》里“人不能在自己的家里边方便”的经文试图说服凯沙夫，不想凯沙夫同样用梵文背出了这句经文的后半部分“人不能在河边或水域附近方便，并且便后要洗手”。还指责以村委会为首的一众伪道学者专干拾“经”牙慧之事，实则为了自己利益公然违背经书道义。虽然一众村委会成员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应对，但民众看到凯沙夫对他们敬仰的人如此态度，纷纷动怒，反对建厕所。凯沙夫在一片发对声中孤独的离开，身上带着革命者无所畏惧的光环。

革命的胜利阶段也就是电影的结尾太过仓促，造成了头重脚轻之感，这也是豆瓣评分不高的原因之一吧。和印度取得独立全然没有经过艰难的革命之路一样，凯沙夫的厕所革命胜利也有很多偶然事件在里面。其实政府很早就在他们家乡建了厕所，但都被当地人据为己有，用来开店等。审批新的建造计划过等一年多，但部长用了七把锁锁住了七个部门的厕所，负责人们无法上厕所，于是申请很快就被审批了，缩到了不到一周。凯沙夫在家里建的厕所被人拆掉了一半，但奶奶早上上厕所时滑到了，实在憋不住，只能在那半间厕所里解决。所以一切的禁忌都没了，凯沙夫的班智达父亲重修了厕所，贾娅回到了夫君家。

所以我们回看整部影片，这件事情的主因仅仅是《摩奴法典》里一句被人广泛传诵已久但不甚正确的话，也就是所谓的伪道学。

回想我们，汉字的博大精深导致我们也经常被一些伪道学左右思想和行为，由此带来很多烦恼。

“父母在，不远游”是许多父母不想让孩子离开自己被经常引经据典的名句，但下一句便是“游必有方”，故而孔老夫子不反对人外出闯荡。但当不想让孩子离开自己的父母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日进斗金时，马上便会想到“外出闯荡就要衣锦还乡”的俗语，于是便可能急不可耐地让孩子外出闯荡。这两句矛盾的话催生了中国的春运大军，也造成了他乡容不下灵魂，故乡无处安放肉体的窘境。不管是飞机的头等舱，还是西南群山里在寒风中归乡的摩托大军，如果回家的理由仅仅是那是家，我相信任何交通工具承载的都是欢笑。

社会飞速发展带来的压力使我们向往纯粹和信仰，于是徒步去拉萨和骑行318（川藏线）成为与丽江开客栈和城市开咖啡馆齐名的文艺青年的追求。每年夏天，一批批伪文艺青年踏上朝圣之路，一路留下了他们的生活痕迹，这难道比印度人随地大小便更文明？那位川藏线上捡垃圾的90后江西小伙林鹏，走过的才是一条真正的朝圣和问道之路吧。

即便从雪域圣殿归来，有人依旧戾气不减，还拿出“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伪道学经典来自我麻痹。但他怎会知道这句话还有后两句：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他更不会知道这句话后那个悲壮的故事：明朝张献忠攻打渝城，也就是现在的重庆时，在城外的庙里驻扎，强迫里面的和尚吃肉，当时有个叫破山的和尚说，只要你攻城后不屠城，我就吃肉。结果张献忠答应了他。于是破山和尚一边吃，一边说出了这句话。

厕所里的伪道学不可怕，可怕的是处处都是伪道学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