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场(用抓拍的素材,在后期剪接时增加的内容) 公路边,不知名的一家人在疲倦地等车。父亲默默抽着烟,女儿蹲在地上低头打盹,处在青春期的儿子举目四望。 画外音,赵本山的说唱: 点就有呀,六六六六六 哥跟小妹的感情厚 五魁手呀,别脱扣 孤独寂寞多难受 四喜四喜两将就 让我一次爱个够 哥俩好啊,八路通 革命的小酒整三盅 天天醉啊,顿顿蒙 喝出一个亚洲雄风 …… 一、洪南村外公路边,上午 小武站在公路边等车。 早晨八九点钟,太阳刚刚升起。初春的田野里有一层淡淡的薄绿。远处寸草不生的山坡下是村办炼铁厂的全景,两座高大的烟囱在冒着浓厚的烟雾。 小武穿着一条肥大的草绿军裤,一双平底儿板鞋露着白边,旧西服搭在肩上。他用火柴点着公主牌香烟,猛吸几口。他显然对公路上还不来车有点儿不耐烦。 远处炼铁厂的高音喇叭在放着歌曲,几面红旗向东飘摆。 汽车由远而近的声音。 小武伸出胳膊,一辆风尘仆仆的东风牌旧式客车停在了路边。 司机助手把头伸出窗外大声吆喝着:去哪儿? 小武:进城。 二、客车上,上午 车门“轰隆”一开,小武刚一上车,汽车就开动了。小武伸手拉住栏杆,露出手臂上的刺青:一条小龙和依稀可见的四个字“有难同当”。 车里人没有坐满,但行李很多有些拥挤。阳光从窗户上斜射进来,空气里的尘土在狭小的空间里荡漾。 司机的助手很费力地从副手座儿上跨越着地上的行李,走到小武身边。 助手:师傅,买一下票吧! 小武没有看助手一眼,径直找了一个空位坐下,旁边是个戴鸭舌帽干部式的乘客,乘客下意识地往里坐了一下。 助手跟了过来:师傅,买一下票。 小武抬起头看着助手,没有马上回答。 助手握着票的手停在了空中。 小武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是警察。 助手犹豫了一下,一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小武身边的乘客把头扭向了窗外。 窗外,公路两边的白杨树刚刚抽出了绿芽,广阔的田野依偎在远山的怀抱里,天气显得有些温暖。 小武:几点了? 干部样子的乘客伸出胳膊。 小武伸手拉住他戴表的胳膊,脸凑过去看时间。 小武身体舒展地靠在靠背上。 干部乘客又把目光推到了窗外。 前面车窗上挂着的毛泽东像在跳动。 小武闭上了眼睛。 车里很安静。 小武的手熟练地伸进了旁边干部乘客的衣兜儿里,掏出了钱包。 乘客还在向窗外眺望。 窗外,木材厂、预制板厂在视野里游动,这已是汾阳县城的边缘。 三、汾阳县城西门口,上午 客车还未停稳,小武就从车上跳了下来。 车门“轰隆”一声关上,客车向远处开去。 这里是县城的三角地,一些开往外县的小客车在等着乘客。进城农民的机动三轮车和穿城而过的高档轿车交汇在一起。木兰轻骑、自行车和人流纵横交错,一片混乱。 小武向前走了几步。来到路边的邮筒边,将刚才扒到的钱包打开,取出了钱物,然后将干部式乘客的身份证扔进了邮筒。 前面不远处,有一群人围在阳光下看墙上的告示。 小武凑了过去。 白色的告示上工工整整地印着县法院的通告,上午11点将在体育场召开公判大会,一些不法分子将要受到严处。小武在通告上寻找到自己所熟悉的名字:郑钢铁、李二宝…… 小武离开津津乐道的人群,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发呆。暖暖的阳光照着他。 路边的有线广播里反复播送着省政府关于开展“严打”斗争的通告,城里的人们依然平静地走来走去,混乱又有秩序地往来。 一辆自行车从他身边驶过,骑车的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叫更胜。 更胜回头,看到了小武。 小武还在发呆,也不知道他是在听严打的广播,还是在想着其他事。 更胜一只脚撑在地上,回头喊道:小武! 小武回过神来。 更胜:小武,你干嘛去呀? 小武:到古楼底。 更胜:走吧,我骑车带上你。 小武紧跑了几步,跳上了更胜的自行车后座。 四、县城中央街道,上午 更胜用力蹬着自行车:对了,有件事! 小武:怎么了? 更胜:昨天有个孝义人来给我送货,走的时候钱包给人拿了。钱不要紧,给弟兄们花吧,可是里面有身份证,不好办,身份证不好办,看能不能帮着找回来。 小武:昨天什么时候丢的? 更胜:天快黑的时候。 小武:在哪儿丢的? 更胜:车站那一带。 小武:我给你问问吧! 更胜:行。 小武不说话。 更胜也沉默。 自行车穿行在阳光中的街道,两边刚刚开张的店铺一掠而过。 更胜:小勇这会儿混得很油,昨天又在电视里看到他了! 小武:嗯! 更胜:听说还去了趟韩国! 小武:啥韩国,北朝鲜。 更胜:嗯,反正听说他出了趟国。 五、靳小勇家院子里,上午 一台简陋的M9000摄像机对着节目主持人,节目主持人手持话筒,表情丰富地用标准的普通话说着:各位观众,明天我县著名企业家靳小勇先生将要举行婚礼,我谨代表汾阳电视台“荧屏点播”节目组向靳小勇先生表示祝贺。 靳小勇穿着一身西服,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目视摄像机镜头:谢谢! 主持人:靳经理,明天是您新婚大喜之日,有众多的观众朋友要通过我们的栏目为您点播节目,恭贺新婚之喜。请您为我们的观众讲几句话。 靳小勇:汾阳的各位父老乡亲,亲朋好友,首先感谢大家对我多年的关心和帮助,值此本人结婚之际,我谨向多年来关心汾阳恒通商贸公司的各位领导、朋友表示感谢。我公司决定,捐款三万元,用于汾阳县的希望工程。 主持人:好,我们的“荧屏点播”节目现在开始,首先是汾阳县粮食局的二虎、有生、建云为靳小勇先生点播一首歌曲——《心雨》。 采访结束。 靳小勇双手做揖:哎呀,感谢感谢,感谢! 女主持人:别这么客气,应该的。 靳小勇:走,走,里边坐。 摄像师:算了吧,算了吧,车在外面等,还有别的采访呢。 靳小勇:不要着急,喝上口水。 女主持人:真的不了,你快忙你的吧! 靳小勇从兜儿里掏出几张红色卡片,翻了翻挑出了两张:这是二位的请柬,明天一定要来喝酒。 女主持人看着卡片:喜酒是一定要喝的。 靳小勇向屋喊道:二宝,快,快,他们要走了。 二宝从屋里出来,给女主持人和摄像师一人塞了两条烟。 二宝手里还余着两条烟,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这两条我去给开车的师傅。 两个人推辞。 女主持人:快不用麻烦了,你留着明天婚礼上待客吧! 靳小勇:咳,做的就是个烟的买卖,还能没弟兄们抽的两根烟? 摄像师:那我们走了。 几个人向院门外走。 六、街上,上午 靳小勇把电视台的人送到门口,一辆印有“FYTV”(汾阳电视台)字样的面包车停在外面。几个伙计正在滚着圆桌进门,还有几个人都在为婚礼忙碌着。 靳小勇:回去告诉李台长,十二万分的感谢! 女主持人:一定转告! 司机也从车窗外伸出胳膊挥了挥手。 几个人挥手道别,面包车向街口驶去。 二宝小心翼翼地说:对了,刚才你妈问我,有没有给小武发请柬。 靳小勇:小武? 二宝:嗯。 靳小勇不耐烦:老太太怎么想起他来了? 二宝:刚才老太太问了我一声。 靳小勇:哎哟,忘了。 二宝:那我叫人告他一声去。 靳小勇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挥挥手说:算了,算了,那么多人,他来干什么呀? 七、古楼底边,小吃摊里,上午 粗木制造的桌子边,坐着四五个年龄身份不一样的人。他们看起来是熟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中年男人:他老子正好回来,回来一看,儿子手上一手血,就知道不好。那鬼对他爹说,反正事情我已经做下了,你看着办吧!他老子害怕,怕把自己也给杀了,就说,这样吧,我去找个小平车来,咱们赶快把东西弄走。 青年:他老子是干什么的? 中年男人:听说原来在火柴厂,后来去了介休。 …… 店主在阴暗的角落里拉着风箱,他抬头向帐篷外看了一眼。 小武走了进来。他是这里的熟客了。 店主:来了? 小武答应了一声,坐下。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使白布显得透亮耀目,一缕光线从上面的缝隙中洒落而下,将一条亮光投射在粗木桌子上。 小武坐在白布前,掏出烟点上。 店主:今儿还是面? 小武:打上个鸡蛋。 店主:荷包? 小武:行。 旁边几个人还在谈论着。 中年男人:这鬼算是又赶上了,赶上了严打,今天非枪崩不可。 青年:我听杏汾商场的人说,昨天武警去买了几副墨镜,还有口罩、白手套。 …… 小武埋头吃着饭。 这时,外面进来两三个十五六岁的孩子,一下围坐在了小武身边。他们是三兔、权有、志刚。 小武:六宝,再弄上三碗面。 店主六宝忙活了起来。 旁边那群人吃完了,起身结账走了。 小武看着这几个人走出帐篷,开口说话:冬冬呢? 三兔:没来。 小武:没出事儿吧? 三兔:没事儿。 权有接过话来:没事,昨天晚上我还在他家耍了一会儿呢。 小武:昨天是不是挑了(偷的)一个孝义家的皮子(钱包)? 三兔:孝义家? 小武:在车站上。 权有:我挑的。 小武:身份证呢? 权有:扔了。 小武:寻回来。 权有吃惊地问:咋啦? 小武:他是更胜的朋友。 三兔见四下无人,掏出一叠钱扔在桌上:这是昨天的。 小武数也没数,抽出一张五十的,转身扔给店主:六宝,给你。 店主:哎呀,多了,多了。 小武回过头来,店主也便不再推辞。 小武指着桌子上的钱:你们分了吧,这几天天气不好,不用下地了。 三兔:没事吧? 小武:你问我,我问谁? 志刚见谁都不动筷子,急不可待地说:吃饭吧。 小武点点头,几个人埋头吃饭。 八、街上,上午 “FYTV”的女主持人采访正在街上进行普法活动的几个法院人员。 一个法官模样的干部很不熟练地拿着话筒:这次活动主要是为了普及新《刑法》,这个新《刑法》…… 另一边一个情绪激动的中年人正在向一个法官诉苦,一边说,一边挥舞着双手:240元,10000钱才给了我240元,这是怎么回事嘛! 九、街上,中午 已经是中午时分,马路上阳光充足,人来人往。 小武和三兔、权有、志刚沿街而行。 路边的有线广播还在播出“省政府关于严打斗争的通告”。 小武:听见了没有? 三兔等人:听见了,听见了! 小武:这几天你们谁也别逞能,别再弄个顶风做案,不值得。 三兔等人连连称是。 到了十字路口,小武摸摸身上已经没烟了,问几个徒弟,也都没带烟。街对面有一个烟摊。 小武:去,买盒烟。 三兔横跨马路。 写有“FYTV”字样的面包车停在马路对面离烟摊不远的地方。 三兔向烟摊走去。 女记者和摄像师拿着话筒,摄像机在寻觅什么,司机和卖烟的说着什么,显然是要把烟出手。 三兔走得越来越近。 小武和权有、志刚在马路这边说笑着。 突然女记者手持话筒走向三兔,摄像机开机,拍摄着。 三兔没搞明白怎么回事,还在往前走,女记者伸手抓住三兔。采访话筒指在三兔的嘴边。 女记者:小同学你好,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三兔好像一下子没有了思维,眼睛呆呆地望着摄像机镜头。 周围一下围满了旁观的群众。 女记者:小同学,你知道今天全省在开展什么活动吗? 三兔的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街那边,小武迅速地越过马路,走了过来。 女记者:你知道什么叫严打吗? 三兔在人群中哑口无言,木然地看着话筒。 小武在人群外紧盯着三兔。 女记者有些失望,把话筒举到围观的一个中年人嘴边,又开始了同样的问题。三兔还愣在人群中。 小武伸手抓住三兔的衣服,半推半拉地挤出人群。 三兔迷迷糊糊地跟着小武过马路。 十、回春药店,下午 更胜双手抱着孩子。 药店里没有顾客,阳光从窗户上均匀地洒落,药柜在阳光的照射下显示出很好的木质。外面熙熙攘攘的声音,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有关战争的电视剧。 小武脸上带着笑容,摸着孩子的脸:来,给叔叔笑一个。 更胜摆弄着孩子的胳膊,低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小莉莉,笑一个,笑一个,给叔叔笑一个。 小莉莉手捧一个大芒果,一下把脸埋在了父亲怀里,然后不时回头偷看小武一眼。 小武伸出双手拍了拍:来,来,小宝贝,叔叔抱一抱。 更胜隔着柜台,把孩子递了过来。小武笨拙地接住孩子,抱在了怀里。 孩子伸出双手,拧着身子要找父亲。 小武一下把孩子举在空中,抬着头朝孩子做着鬼脸,孩子慢慢地笑了起来,嘴里“呀,呀”地发着声音。 小武:弄出个这东西来也挺好玩的。 更胜笑笑,眼睛紧盯着自己的孩子。 小武举着莉莉晃来晃去。 更胜把尿布垫在了柜台上,小武把孩子放在了上面。 更胜:找着了吗? 小武:什么? 更胜:身份证,孝义家的。 小武从西装口袋里取出身份证递过去:差点儿忘了。 更胜接过身份证看看,把身份证放在柜台上:这两天别弄了,这么紧。 小武:停了,不做了。 更胜:为什么不学着做买卖呢?你看靳小勇,这会儿可耍大了,听说又要在西门外起楼了。 小武摇摇头:我没他那脑子。 更胜:这会儿的买卖有胆子就行了。 正说着,外面一阵响动,一下进来七八个公务人员,派出所的警察郝有亮跟在后面。 更胜:这是要干什么? 公务员:你是老板吧? 更胜:嗯。 公务员:我们是城建局的,今天会同工商、税务、公安联合办公,咱们汾阳要建市了,这你也知道,撤县建市,城建也要跟上,所以这一片房子,这一片房子都要拆迁。 …… 郝有亮看到了小武,小武假装没看见郝有亮,在逗孩子。 更胜在和城建局的人谈话,丈量药店的平米数。 郝有亮走上前来:梁小武。 小武:呀,郝老师! 郝有亮:见了我的面也不打个招呼? 小武:没看见。 郝有亮:不理我? 小武:不是,不是,我是没脸见你。 郝有亮:现在干什么呢? 小武:瞎弄点儿买卖。 郝有亮:听见广播了吗? 小武:听了,我现在这么本分,没事的。 郝有亮掏出根儿烟点上:本分点儿吧,本分点儿好。你看你们原来的一伙子,现在差不多都改好了。你看看人家靳小勇,啊,经理,是大老板,是县劳模。 小武:他机遇好! 郝有亮:这不,明天就要办事了,新媳妇长得跟倪萍似的,老婆也娶上了。你呢,对上象了吗? 小武诧异地:什么,明天他结婚? 郝有亮:对啊,这不,还给了我一个红片片。 郝有亮从兜儿里掏出了一张红色的请柬,小武接过来看了看。 更胜的老婆这时从后院出来,又是递茶,又是上烟,几个公务人员坐在店里和更胜谈事儿。 小武将请柬还给郝有亮。 郝有亮看着小武。 小武站起来胡乱打了几声招呼,便一个人走出了药店。 其他的人在和更胜谈拆迁的事儿,郝有亮喝了两口茶,看到了柜台上的身份证,顺手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十一、南薰楼下面,下午 吴胖子眯着眼,正在对准黑球。 吴胖子正要打球,小武从一旁走过,一下子把黑球从桌面上取走。 吴胖子把杆儿交给别人走过来。 小武:靳小勇结婚你怎么不告诉我? 吴胖子:他没告你? 小武:没有,你怎么不告我一声? 吴胖子:他结婚,又不是我结婚。 小武:少废话,他有没有告你? 吴胖子沉默了一会儿说:告诉我了。 小武不说话。 吴胖子:他肯定是忙,顾不上。 小武蹭地一下站起来,向远处走去。 吴胖子追上来:他不告你,还省一份礼钱呢! 小武回头把黑球丢给吴胖子,叫道:你别多说了。 十二A、街头公用电话,下午(实拍时增加的场次) 吴胖子在打电话。 吴胖子:我觉得你还是告诉小武比较好,因为结婚这是大事。不要把这礼短下……这对我来说无所谓,是不是?我把话说到就对了。 十三、(靳小勇家,下午——实拍时修改) 改为:靳小勇家院门外,下午 (靳小勇的妈在炕上拿着一张红纸折起来,在剪“喜”字。 靳小勇进来。 母亲:该告的人都告了吗? 靳小勇:告了! 母亲:小武呢? 靳小勇:你别操这份闲心了。 母亲开始唠叨:妈说这话准保你不高兴,不管小武现在怎么样,你们是朋友,以前对你不赖,现在你要结婚了,这个礼,这个礼咱们不能缺。 靳小勇不说话,低头擦着皮鞋。 母亲:你俩可不一样啊! 靳小勇在系衬衫袖口的扣子。 母亲:你听见了没有? 靳小勇:净瞎闹,明天来那么多人,都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你让我怎么弄啊。 母亲:我不嫌丢人,你把他叫来吧。 靳小勇:你还要怎么样呢?是不是明天想一个客人一个客人地跟人家说,你的儿子当过小偷,原来也是三只手? 母亲: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啊? 靳小勇:知道又怎么样?知道又怎么样? 母亲叹了口气:由你吧,由你吧! 靳小勇:我没时间跟你费话了,一车烟还在军渡扣着呢!我得去找人。 母亲还在唠叨:咱别缺了礼。 靳小勇拎着外套走了出来。——删去) 改为: 靳小勇在院子前的空地上一边打电话,一边走来走去。 靳小勇:明天来那么多人都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你叫我咋弄呢。你是不是想让明天的客人想起我也当过三只手。是这意思不是?行了,行了。我的一车烟还在军渡扣着呢。我还得赶紧找人去。就这样吧。 十三A、街头,自行车铺前,下午(实拍时增加的内容) 小武在严打的广播声中,默默吸烟。《霸王别姬》的音乐声起。 十四、巷子里,黄昏之前 《霸王别姬》的音乐声中,靳小勇提着手提电话从自己家的院子里心事重重地出来。 靳小勇一边往外走,一边往身上穿西服,然后努力地整好领带,系上扣子。他的衣着一丝不苟,神情严肃地走在巷子里。 十五、家用电器店前,黄昏 音乐仍在继续,唱诗班似的有宗教感的音乐声中,小武靠在路边的电线杆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行人。 小武的目光中,街上各色人等匆匆忙忙地往来。音乐无比悲情,马路上有一种苍生如鹊的感觉。 家用电器商店外摆着一个货摊,各种各样的音响、录音机在展销。一对男女在试听一台录音机,这时观众知道了音乐的出处。 小武振作了一下精神,将西装脱下,挂在左手上,向那对男女身边靠近。 买录音机的男女在对录音机品头论足。 小武的手伸向了女买主的衣兜。 突然,售货员伸手关掉了录音机,音乐戛然而止。 小武一惊,伸进女买主衣兜儿里的两只手指迅速撤出。 音乐停止后,露出了有线广播中的声音,正在播放有关全省开展的严打的新闻。 小武连忙装做在挑录音机。 售货员:行不行? 女买主:让我们再听一听。 小武重新靠近了女买主,偷出了钱包。 音乐声中,小武若无其事地走入人群,混迹于人群。 十六、僻静的小巷,傍晚 夕阳已经西下,天还没有黑。 蓝色的天光中,小巷幽静深长。远处有几个小孩子在跳皮筋,依稀传来他们的儿歌声。 小武吹着口哨从公共厕所(实拍时改为将身份证投入街边信箱)里出来了,沿着胡同向大街走去。 小武口哨吹的曲子,正好是前面录音机里的音乐。 十七、街口的信箱旁,夜晚(实拍时删去) 街上,华灯已经初放。 小武走到一个信箱旁,看看四下没有人注意,从兜里掏出五六个身份证,迅速塞进了邮筒,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 小武刚走开,一个穿着邮电制服的小伙子便骑车过来。他掏出钥匙,打开邮筒。 十八、邮局,天刚黑 宽而高的柜台后,一个邮电职工在盖邮戳,“嘭嘭”的声音在空荡的营业大厅内回响。 一双手在翻看着一撂身份证。 郝有亮把身份证放下,旁边有人给他点上烟。 郝有亮抽了一口,又把桌子上的身份证摊开。 邮局的人:上午12点开了一次信箱,只发现了一个,刚才一下子这么多,都在三皇庙巷那个信箱里。 郝有亮陷入沉思中。 十九、更胜的药店外,夜 更胜的药店外有人在爆米花。乙烯灯把小摊照得很亮。 药店已经挂上了门板。 小武推了推,门虚掩着,便走了进去。 二十、药店里,夜 店里掌着几盏电灯。 更胜一个人在灯下认真地用小秤称着中药。 小武走了进来,返身把门插上。 更胜:有事? 小武不说话,从里面的兜儿里掏出有零有整一大堆钞票。 更胜把秤往柜台上一丢:你不要命了? 小武没有理会他:给我换成整的,一百一张的。 更胜情绪激动:不知道这两天紧吗?你怎么又去弄了? 小武不愿多解释:我急着要钱。 更胜:你急着要钱也得考虑形势,这,这,不行跟我说一声,我借给你。 小武:跟别人借就没意思了。 更胜:怎么了?你妈病了? 小武摇头。 更胜:出事了,要躲几天? 小武:不是,不是。 更胜:那怎么了? 小武:小勇明天结婚,我得给他上点儿礼。 更胜:什么? 小武:上礼! 更胜:上礼值得吗? 小武低下头不说话了。 更胜点了点钱,打开自己的钱柜,把零钱放进去,又抽出几张一百的给了小武。 更胜:靳小勇告诉你了? 小武胡乱答应了一下,把钱整在一起。 小武:给我张红纸,包一下。 更胜去找红纸,小武看旁边放着一杆秤,便把钱放进去称了称。 更胜:又不是金子,称它干啥呀? 小武:那年我俩身上带着四毛一分钱,从汾阳一直逃到北京。我俩晚上瞎聊,我说等他结婚,我要送给他两斤十块一张的钱。那时候没有一百的大票,大团结就是最大的了。 更胜:那你也犯不上冒这个险,靳小勇又不缺你这几个钱。 小武看看胳膊上的纹身: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俩不一样。 二十一、靳小勇家,夜 院子里亮着几盏大瓦数的灯泡,三个霸王炉子闪着蓝色的火苗,几个厨师在忙碌着。炸糕在油锅里发出“哧哧”的响声。 靳小勇站在院子里指手画脚,几个手下左摆椅子,右摆凳子。他满意地看着这院子里。 小武不知不觉出现在他的身后。 靳小勇没有发现小武,仍然催促着人们干活儿。 小武一言不发地看着靳小勇。 靳小勇回头,看见了小武,显得有点儿尴尬。 两个人瞬间的沉默。 靳小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过来了? 小武:嗯。 靳小勇:你看我忙的。 小武:你先忙吧! 靳小勇:没事,没事,走,进屋里吧! 两个人往厢房里走,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有人喊靳小勇。 靳小勇:等我一下。 小武一个人先进了厢房。 二十二、厢房里,夜 房间似乎变成了仓库,整箱的香烟摆放在一起挡住了一面墙。 小武坐在灯下,等了会儿不见靳小勇来,便掏出一只香烟,发现自己没有带火。 桌子上放着一个手雷形状的打火机,小武顺手操起来为自己打火,他的手一按,打火机喷出火苗的刹那,传来了刺耳的电子音乐,正是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小武觉得好玩,反复摆弄着,音乐或起或落,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 靳小勇端着一碗炸油糕进来,小武把打火机放在桌子上。 靳小勇:吃吧,刚炸出来的。 小武:我刚吃饭。 靳小勇把筷子摆在小武面前:尝尝! 小武指着油糕:这是干嘛呢? 靳小勇掏出根儿烟,慢腾腾地点上:我明天结婚。 小武不说话。 靳小勇:你这一段怎么样? 小武没有接话:结婚也不告我? 靳小勇不说话。 沉默一段时间后,小武:你他妈看不起我。 靳小勇:不是。 小武:别他妈的说你忙,别他妈的说你忘了,你为什么不告我?结婚为什么不告我? 靳小勇口气放缓: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劲!我也不准备大办。 小武:不准备大办?勤俭结婚? 靳小勇:就几个亲戚。 小武:哟,郝有亮什么时候成你家亲戚了?吴胖子,还有吴胖子。 靳小勇不说话。 小武:你他妈变了。 靳小勇不说话。 小武:你他妈变了。 靳小勇:别这个他妈的,那个他妈的,老是他妈的。 小武一下瞪起了眼睛:我操,你跟我急?你敢跟我急? 靳小勇:我忘了,我忘了还不行吗? 小武:你他妈是忘了! 靳小勇再次沉默。 小武掏出钱来,扔在小勇腿上。 靳小勇:这是干什么? 小武:礼! 靳小勇:钱? 小武站起来:我走了。 靳小勇:不行,不行。 小武又坐下,掏出烟来,拿起那个手雷打火机为自己点上,无意识地将打火机放进了自己兜儿里。 靳小勇:这个钱我不能要。 小武:你的喜酒,我也不能喝? 靳小勇叹了口气,然后是长长的沉默。 小武:知道了,知道了! 靳小勇看着小武。 小武站起来,要往外走。 靳小勇坐在椅子上,拿起红包:这个拿走。 小武看着靳小勇。 靳小勇看着小武。 小武没有接红包,径直解开了靳小勇拿红包胳膊上衬衫袖口的扣子,然后卷起了他的袖子。 小武:你自己看看吧! 在靳小勇的胳膊上,有一条同小武一样的纹身,一条小龙旁边写着:有福同享。 小武走出了房门。 二十三、小酒馆,夜 小酒馆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全县不法分子落入法网的消息。(实拍时略去此信息) 小武点了菜,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看新闻。 新闻结束后,开始播出“荧屏点歌”,女主持人简短的介绍后,靳小勇在侃侃而谈。 (小武:关了,关了! 老板:我们听听歌! 电视里开始播出为靳小勇点播的歌曲《心雨》。 小武:再不关我可砸了! 老板扫兴地关上了电视。——实拍时删去) 改为: 小武低头喝闷酒。 二十四、靳小勇家厢房,夜 靳小勇一个人在看电视,电视里在播出为他点播的歌曲《心雨》。 靳小勇想抽烟,但怎么也找不到打火机,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靳小勇愤愤不乐地骂了一句:傻B。——实拍时删去) 改为: 靳小勇无奈地继续看电视。 二十五、小酒馆,夜 女服务员在上热菜。 小武往嘴里塞了支烟,拿出打火机。 打火机的火光一闪,同时传出了音乐。 小武一愣,松开手,音乐停止。他看了看打火机,突然醒悟过来,又为自己点烟。 干燥而单调的《致爱丽丝》的曲子在酒馆里回荡。 …… 五十、邮局走廊,夜(剪接时调整到了后面) 走廊的灯一下都灭了,郝有亮健步穿过无人的走廊,进了一间屋。 五十一、邮局,夜(剪接时调整到了后面) 邮局刚刚打烊,一个穿制服的人在盖邮戳,“嘭嘭”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郝有亮坐在柜台后的一张桌子上一边吸烟,一边沉思。 桌子上放着十几个身份证。 五十二、金店,上午(剪接时调整到了后面) 小武挑中了一个戒指,他拿在手心里仔细看着。 漂亮的售货小姐:是给对象买的吧? 小武笑着点点头。 五十三、梦巴黎歌厅 胡梅梅:咱俩合唱一个吧! 小武拿了支烟:我不行,唱得不好! 胡梅梅:卡拉OK就是自娱自乐,没关系的。 小武拿过歌单,下了决心似的:行,唱一个! 胡梅梅靠近他坐下。 小武:有《心雨》吗? 胡梅梅:有啊! 小武:就唱《心雨》。 电视屏幕一阵闪动之后,是《心雨》的画面。 胡梅梅先唱了起来:我的思念,是一张不可触摸的网…… 小武一会儿变了好几次调儿,唱道:为什么总在那个飘雨的日子,深深地把你想起…… 轮到胡梅梅唱歌的时候,小武把手搭在了胡梅梅肩上,胡梅梅顺势一靠,倚在了小武身上。 两个人拥在一起唱歌。 突然门被推开,靳小勇的手下二宝走了进来。 二宝:小武在吗? 胡梅梅:你这人进来也不敲门? 二宝:进歌厅的门还用敲,小武! 小武:干什么? 二宝把一个红包递给小武:小勇说,这个钱还给你。 小武没有接,二宝把钱放在桌子上。 小武:他还说什么了? 二宝:他说你的钱来路不明,他不能收。都是朋友,理解一下。 小武镇静了一下:那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说的,他他妈走私烟,贩烟,他开歌厅,赚歌女的钱,钱一样不干净。 二宝:行,我回去告诉他。 小武:滚! 二宝:行,那我滚了! 胡梅梅瞪眼看着小武。 小武厉声道:傻看什么?唱啊! 胡梅梅又唱了起来:我的爱,是纯洁的雪,飘落飘落飘落。 小武吸烟。 胡梅梅停止唱歌。 小武:唱啊! 胡梅梅:对我好一点儿嘛! 小武把胡梅梅的头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对她的头发里吐了一口烟,烟慢慢从胡梅梅头发里冒出来,好像着火了一样。 胡梅梅柔声:你对我真好。 小武:一般吧! 胡梅梅:那我可就傍着你了,让你给我做靠山。 小武:行。 胡梅梅靠在小武身上:那我们说好了! 小武笨手笨脚地搂住胡梅梅,两个人亲热。 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小武:进来。 二宝进来:小武呢? 小武:你怎么又来了? 二宝:小勇要我告诉你,他贩烟不是走私,那叫贸易。他开歌厅不是赚歌女的钱,那叫吴(娱)乐业。 小武:滚! 二宝:那我滚了,拜拜。 二宝走了出去。 小武:以后我天天来歌厅看你。 胡梅梅:不用,你配上个呼机吧,我有空儿就呼你。 小武:行。 《爱江山更爱美人》的音乐响起,小武和胡梅梅、李艳丽和川妹在狭小的空间里尽情舞蹈。 五十四、饭店里,白天(实拍时增加的场次) 《爱江山更爱美人》的音乐继续,当唱道:来呀,来喝酒时。 小武在饭店里的酒桌里穿行而过,他和每一个人都碰杯,每一杯都一饮而尽。他显得极其快乐。 五十四A(原五十二场)、金店,下午 小武挑中了一个戒指,他拿在手心里仔细看着。 漂亮的售货小姐:是给对象买的吧? 小武笑着点点头。 五十五、南薰楼下,下午 一台崭新的“摩托罗拉”汉字型寻呼机挂在小武腰上。 小武正和吴胖子打台球,不时看一眼腰里的呼机。 吴胖子:别看了,有人呼你,它自己会响的。 小武不好意思地笑笑。 五十六、服装店,上午(剪接时删去,影响节奏) 小武穿了一身新的西服,在镜子前面照来照去。 老板:瞧瞧多精神!一看就是个大款。 三兔、权有、志刚围在旁边。 小武:行不行? 三兔:绝对精干。 小武:你别净拍马屁。 三兔:就是精干嘛! 小武:老板,再便宜点儿。 老板:不能再便宜了,总归给我点儿挣头吧!况且我们还要给消费者礼物呢! 小武:什么礼物? 老板从柜子里拿出一盒安全套,正是那种盒子上印着男女合欢的那种。 五十六A(原五十场)、邮局走廊,夜 走廊的灯一下都灭了,郝有亮健步穿过无人的走廊,进了一间屋。 五十六B(原五十一场)、邮局内,夜 邮局刚刚打烊,一个穿制服的人在盖邮戳,“嘭嘭”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 郝有亮坐在柜台后的一张桌子上一边吸烟,一边沉思。 桌子上放着十几个身份证。 五十七、梦巴黎歌厅,夜 小武推门进去。李艳丽从一个中年男人腿上站起来。 李艳丽迎了上去:哟,兄弟,今儿怎么这么精神? 小武:这一身还行吧! 李艳丽:行,行,跟刚从美国回来似的! 小武殷勤地给李艳丽和中年男人递了烟。 李艳丽:都挣了钱,也不给大姐弄根外贸抽抽。 中年男人在一边不耐烦地甩着钥匙圈。 小武:梅梅呢? 李艳丽:哟,今儿梅梅可不在! 小武:她干什么去了! 李艳丽:跟客人散步去了! 小武:什么?半夜三更去散步? 李艳丽:要不叫玩的潇洒嘛! 小武:哪儿的客人? 李艳丽:太原来了几个老板,开车接走了。 中年男人把钥匙圈甩到了地上,小武生气了,一拍桌子:你怎么让她走,你不知道我今天要来。 李艳丽也发怒了:卖给你了?不要以为你有俩臭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小武很无趣地推门走了。 五十八、汽车站,晨(剪接时删去,节奏过慢) 小武在一面大墙下来回跺步,大墙上依稀可见“为人民服务”。 八九点钟的时候,第一班从太原开回汽车驶回了站里。 客车停稳,开始下车。 小武寻找着,但没有胡梅梅的身影。 五十九、胡梅梅家院子里,中午 小武烦躁地玩着口袋里的硬币,站在院子里喊道:胡梅梅、胡梅梅! 房间里一阵响动。 川妹的声音:哪个在找胡梅梅? 小武:胡梅梅回来了吗? 一个川妹穿着拖鞋跑了出来。 小武:胡梅梅呢? 川妹:她搬走了。 小武:什么? 川妹:早晨来了辆车,帮她拉东西走了。 六十、胡梅梅住处,中午 小武冲进屋里。 胡梅梅床上空空的,露着床板。 小武:她去哪儿了? 川妹:不晓得,她连老板都没有告,走得这么急。肯定是去了好地方。 小武茫然的神情。 六十一、公路边,下午 一辆已经发动的蹦蹦车,在路边停着。 六十二、小武家,黄昏 一阵粗犷的晋剧黑头唱腔传来,小武的父亲梁长有盘腿坐在炕上,手里拿着一个袖珍收音机在听广播。 小武从怀里掏出戒指,向母亲走去。 母亲在剁肉馅,刀在案板上有节奏的声音。 小武:妈,这个给你。 母亲停止剁馅,剁馅声停止。 母亲:这是什么。 小武:戒指啊! 父亲把收音机关掉,屋里一下静了下来。 父亲:是金的吗? 小武:铜的! 母亲看了一眼戒指,又开始剁馅。 小武把戒指放在炕上。 母亲:你又来哄我了! 父亲:我看看,到底是金的还是铜的? 小武:我给我妈的,你看什么呀! 父亲:我看你是越活越出息了,还知道你是梁长有的儿子吗? 小武把戒指递给父亲。 父亲:咱们家三代贫农,是金是铜这也分不清。 小武:金的,能给我妈铜的吗? 母亲:哪儿来的? 小武:买的。 六十三、厨房,傍晚 小武的妹妹正在烫猪头。 小武走了进来。 妹妹:你啥时候回来的? 小武:刚回来。 妹妹:我怎么没听见啊? 小武:这是要干什么呀?不过年不过节的,弄个猪头干什么呀? 妹妹:你没看见妈在剁馅? 小武:看见了。 妹妹:明天二哥要带二嫂回来。 小武:还没娶进门,就二嫂、二嫂的,瞧你那没出息样儿。 妹妹:你才没出息。 小武带起西装出了门:我是没有出息。 六十四、剧院(实拍时抓拍的内容) 台上正在演出一出现代晋剧,正是高潮戏:父亲及时阻止了女儿的自杀行为。 台下小武和妹妹嗑着瓜子,津津有味地看着戏。 六十五、乡间小路,夜(因素材有技术问题,剪接时删去) 妹妹打着手电,小武跟在她身后。 妹妹边走边说:父母年纪也都大了,你也找个正经事做做,不要再在外面瞎跑了。 小武不说话。 妹妹停了下来,用手电照着小武的脸:听到没有,说句话呀? 小武“嗯”了一声。 妹妹接着向前走,不小心踩到个东西。她打手电一照,是一个“可口可乐”的易拉罐,她一脚把它踢到一边。 六十六、梁家院子,早上 小武端了一盆水,出来洗漱。 他洗着洗着,发现鼻子流血。 他仰起头回了屋。 六十七、小武家,上午 小武对着大衣柜的镜子,往自己鼻孔里塞了点儿报纸,止住了血。 (母亲已经剁好了馅,在往盆子里装。 小武坐在炕上:妈,明天老二要回来? 母亲:嗯! 小武:我回来怎么就没人给包饺子啊? 小武的妹妹也走进来,接上话:你要是找个对象,妈肯定也给你包饺子。 小武:什么呀,你们就偏心老二。 父亲:说话有良心点儿,什么偏心不偏心的? 小武觉得腰间难受,伸手摘下了呼机,放在炕上。 妹妹:哟,你发了?买了个呼机? 小武:何止呼机啊,还给妈买了个戒指呢。 妹妹:我看看,我看看。 母亲:听你哥瞎说,哪儿有戒指啊! 父亲:把你哥卖了他也买不起。 小武看着父母。 妹妹:我看看嘛! 小武:小孩儿,大人的事儿你甭管。——实拍时删去) 这时,小武的大哥走了进来。 兄弟俩没有说话。 大哥:明天老二要带人回来? 母亲在炕上叠被子:你让翠仙带孩子一起来吃饭吧! 大哥没说话,点了根儿烟坐在炕上抽着烟。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武:刚进门。 大哥:听说郑钢铁给抓起来了。 小武:没听说啊! 大哥:那怎么有人说给抓起来了? 小武:瞎说吧,那天还一起打麻将呢。 父亲:正好你们两兄弟在,我是跟你俩说件事。 屋里静了下来。 父亲:老二的这个婚事,这个婚事基本上定了,我们准备年底让他们结婚。你们也知道,丽铃家不错,陪嫁肯定多。咱们呢,也不能少,不能让老二结了婚,啊,在这事儿上低人一等。我们老俩口也没钱,把我们榨出油来也没钱,我和你妈商量了,老二刚参加工作,没什么办法,你们两个艰苦一点儿,一人拿5000块钱出来。 屋里没有人说话。 父亲看着儿子们的表情。 大哥又掏出一支烟,缓缓地点上。 小武沉默。 妹妹走了进来。 母亲:还没结婚呢,丽铃家就给老二买了个摩托,啊,买了个摩托。 大哥岔开话题:听说靳小勇结婚了? 小武:结了! 父亲看着儿子们的表情。 大哥:娶的谁啊? 小武:我也不知道。 父亲有些着急:你俩听见了没有? 大哥看见了炕上的呼机:哟,买了个呼机? 小武:朋友的。 全家人传看呼机。 父亲:你们表个态吧! 屋里很寂静。 父亲:老大,你说说! 大哥:我去哪儿弄5000块钱啊?拖拉机的养路费还没交呢! 父亲不说话。 母亲:小武,你说说。 小武:我没有钱,不过,我看我大哥的! 父亲:没有,没有你还买那个什么?叫什么?大哥大? 小武:呼机!朋友的!带两天! 母亲:这么贵重的东西,别玩别人的。 小武沉默。 父亲:老大,你呢? 大哥:再说吧! 屋里又静了下来。 大哥:不是年底才办事吗?再说吧! 沉默。 妹妹看着大家。 母亲:小武你表表态! 小武:我没有钱,我瞧老大的。 小武走了出去。 六十八、梁家院子里,上午 从小武家的院子里,可以看到远处的群山。 小武蹲在苹果树下晒太阳,先是小孩儿的声音,接着大嫂走了进来。 小武:大嫂! 大嫂:回来了? 小武:回来了! 孩子看着小武。 小武漱完口:三多,过来! 三多畏惧地看着小武,俩人有些陌生。 小武走了过去:叫叔叔! 三多:叔叔。 小武:知道为什么叫三多吗? 三多:钱多、地多、房子多。 小武:错了,是钱多,地多,老婆多! 三多笑了起来。 小武:傻笑什么呀? 六十八A、村口,路障栏杆前,上午(实拍时增加的内容) 小武将西服搭在栏杆上,纵身一跃,双手紧握栏杆,身体在空中晃来晃去。栏杆发出“滋滋”的声音。 六十九、村口,中午(实拍时删去) 小武跟一群村里小伙儿在路边打扑克。 远远地一辆摩托车卷着烟尘驶来。 一个小伙:小武,你家老二回来了。 小武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打起了扑克。 老二的摩托车从他们身边急驶过来,尘土一下子飞到了小武他们那边。 摩托车后,老二的对象紧紧地搂着老二的腰。 小武心神不定地甩了两把牌,站起来往村里走。 七十、村里的街上,中午(实拍时删去) 远处一家门洞里坐着一个吹鼓班,乐师们没有演奏,一边喝茶一边聊天。 小武走到了贴着红“寿”字的门洞边。 乐师们看了他两眼没理他。 小武:喂,给吹打,吹打! 一个乐师:没到时候呢! 小武摸了摸鼓,又摸了摸唢呐。 唢呐师看着小武。 小武:我吹一吹! 唢呐师:你会吹吗? 小武:试一试。 唢呐师把唢呐递给了小武。 小武吹了一吹,没吹响。再使劲,还是吹不响。脖子脸都红了,还是吹不响。 乐师们笑了起来。 七十一、小武家,中午 父亲一个人坐在炕上休息,老二的对象进来,见到父亲笑了一下,见老二不在,就说:“我找二宝。”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大哥搬着矮桌,放在炕上,也上了炕,和父亲聊起了今年地里的收成。 老二一进屋就很累的样子,上了炕,躺了下来。 老二的对象一进门,就喊老二起床。 老二:春天了,春困嘛。 小武进了屋,在床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他不太理会其他人。 桌子上已经摆了两个冷菜。 老二站起来,掏出一包万宝路给大家递烟。 老二:来,来,抽上一只美国烟。 大哥接过来:这烟10块钱一包吧? 老二:12。 大哥:你挺有钱的啊! 大嫂:人家是国家干部,喝的是咖啡,吃的是点心,外国烟算什么呀? 老二对象:大嫂,你可说错了,现在挣工资的人最可怜。 大嫂:哟,我说错了?对不起。 老二对象:看你客气的。 小武低头摆弄筷子,一言不发。 (三多忍耐不住,伸手从盘子里抓菜吃。 梁长有:三多,别动! 大嫂:三多,这菜又不是给你做的,这么下贱! 三多:我饿了! 大哥:你不听说?我揍你。 小武:吃吧,吃吧! 老二:吃吧,吃吧,大家吃吧。 老二对象给孩子夹了一筷子菜。 大嫂:看见了吧,阿姨吃你才能吃。 老二对象看了老二一眼,两个人都不说话,大家一阵沉默。 小武:吃吧! 一家人开始吃饭,惟独老二对象不动筷子。 大哥给老二对象夹菜。老二对象仍然不动筷子,一只手摸着另一只手上的金戒指。 小武抬起头看了老二对象一眼,低下头突然又抬了起来。 老二对象的手上,带着小武给妈妈买的金戒指。 小武眯着眼仔细看了看,放下筷子,身子靠在椅子上。 大家又纷纷停下筷子。 父亲:你们怎么都不吃啊? 小武噌地一下站起来,走了出去。——实拍时删去) 改为: 大嫂看到老二对象手上的戒指:二宝那是啥时候给买下的戒指? 二宝:我哪里有钱买呢。这是在她家她妈给买的。 大嫂:来我看看,多少钱,值? 小武望着老二对象的手。 老二对象:这不值钱。这是18K镀金的。 小武噌地一下站起来,走了出去。 七十二、厨房,中午 小武气冲冲地进来:妈,我给你的戒指呢? 母亲一惊,然后低声地说:我放起来了。 小武:你拿出来,我看一下。 母亲:你不是给我了吗? 小武:我是给你的,我没让你给别人。 母亲:我没给别人。 小武:那老二对象手上的是谁的呢? 母亲:你不是给我了吗? 小武:不行,你给我拿出来。 母亲一下把勺子扔在了地上:你逼我呢? 实拍时演员即兴增加: 小武:我逼你干啥呢? 母亲:我生下你这个忤逆不孝的。 小武:你知道我的钱咋挣的? 妹妹:不要说了! 母亲:非问我要,没有! 小武:给我拿出来。 父亲从里屋冲了出来:造了反了!家有家法,国有国法,怎么养下你这么个忤逆不孝的子弟。 七十三、小武家,中午(实拍时删去) 母亲扔勺子的声音传了进来。 屋里的人一愣,都放下了筷子。 隐隐约约母亲的声音:你就逼我吧! 小武的声音:我逼你?你知道我的钱是怎么弄来的吗?你想过我吗?啊,妈! 母亲的声音: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小武的声音:你是我妈,你当然是我妈,你想怎么着就能怎么着。 一阵沉默。 妹妹站起来,迅速跑了出去。 屋里的人谁也不说话。 小武的声音:你给我拿回来! 妹妹的声音:哥!你别说了。 小武的声音:滚!你知道什么呀? 妹妹的声音:哥,我求你! 很长时间的沉默。 父亲梁长有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 七十四、梁家院子里,中午 梁长有站在院子里:小武,你给老子滚出来。 小武从厨房里出来。 梁长有:你撒什么野?啊,你知道你老子是谁吗? 小武:不知道! 梁长有操起一把扁担:我让你知道知道。我打死你这个忤逆不孝的。 扁担重重地落在小武身上。 小武一边往院子外面走,一边吼道:我再也不回这个家了。 梁长有叫:再不用回来。 七十五、村子里,中午 小武在路上气愤地走着。村广播站正在广播新闻:县里准备以全新的面貌迎接香港回归和党的十五大全会…… 小武到了村口,向村子里又望了一眼。 广播站开始播放自己的广告,一个中年农民的声音:谁家要割猪肉,请到我家来;谁家要割猪肉,请到我家来…… 七十六、回春药店外,黄昏 一辆推土机在不断地调整着位置。 更胜站在药店外面,药店上写着一个巨大的“拆”字。 小武陪在更胜身边。 指挥人员一声哨响,推土机向药店开去,阳光下粉尘飞舞。 顷刻间药店化为废墟。 更胜有些感概:开了十几年的店了,说拆就拆了! 旁边有人劝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更胜叹了口气:旧的是拆了,新的在哪儿啊! 小武在一旁想安慰一下更胜,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七十七、街头闹市,黄昏 小武再次行窃。 小武的两只手指刚刚进入一个买东西的男人的衣兜时,他腰间的呼机突然响了。 买东西的男人回头发现了小武。 小武拔腿就跑。 买东西的男人:抓小偷,抓小偷! 街上的人开始追小武。 小武狂奔着,腰间的呼机狂响着。 七十八、派出所,夜 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儿拉开帘子,步履蹒跚地进了屋。 一个女警员站起来:文文,爷爷哪? 小女孩儿回身找爷爷,被推着进门的小武撞倒在地。 戴着墨镜的老警察把小武按在沙发上,把孙女扶起来。 老警察推搡着小武:你这个小子,屡教不改,这是第几次了,这次一定要把问题好好交代。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 老警察把钱和呼机都放进资料袋:一共140元,签个字。 然后把资料袋锁进了一个柜子。 小武站起来:我能不能看看呼机? 老警察:不能。 这时,另一个警察找老警察有事,老警察把小武拉到停在屋里的摩托车边,将他铐在车上,打开电视:看看电视,思考一下你的问题。 小武无奈地蹲了下来。 电视里正在播放当地制作的广告,一个广告的背景音乐正是《致爱丽丝》。 七十九、城市的主街道,清晨 几个环卫工人正在扫街。清晨的街道显得非常冷清。 八十、派出所,夜 郝有亮进门,对几个正在看电视的警察说:外面车等着哪,走吧。 几个警察出了门,屋里就剩下郝有亮和小武。 小武:郝老师。 郝有亮:你怎么又进来了? 小武没说话。郝有亮松开手铐,给他搬了把椅子。 郝有亮:你真笨,邮筒里的身份证是不是你扔的? 小武:听说现在办身份证也挺难的。 郝有亮倒了杯水坐下:上次我抓住你是什么时候? 小武:九三年吧。 郝有亮:九三、九四、九五、九六、九七。都四年了。 小武:郝老师,我能不能看看我的呼机,在那个柜子里。 郝有亮取出呼机看了看:天气预报,晴转多云。 小武无奈地低下头:郝老师,昨天怎么没看见你。 郝有亮:昨天有个朋友过四十,喝的有点儿多。 小武:酒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少喝点儿吧。 这时电视传来一条小武被捕的新闻,小武转过身去。 新闻:随着本市严打工作的深入,昨天惯犯梁小武被我公安干警抓获,人民群众无不拍手称快,下面请看本台记者发回的报道。 街上,一个年轻姑娘接受记者采访,说:抓住他,当然好,我们感觉安全…… 女主持人又在采访。 女主持人:昨天我公安人员抓获了惯偷梁小武,你知道这件事吗? 摄影机从女主持人身上摇过来,落幅到三兔身上。 三兔:知道。 女主持人:小同学,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 三兔:我觉得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像梁小武这样的害群之马,就应该抓起来。 郝有亮起身关掉电视,小武慢慢地把头转了过来。 这时,呼机又响了起来,郝有亮取过呼机。 小武急切地问:上面有什么? 郝有亮:一个姓胡的女士祝你万事如意。 八十一、汾阳市场,夜 这里依然是灯红酒绿,车来人往,热闹异常。 一个满足的男人声音,半叫半唱着《霸王别姬》:我站在冷冷风中…… 八十二、街道上,上午(实拍时删去) 街道两边的古旧房屋正在拆除。 郝有亮带着小武穿过人群,向远处走去。 八十二A、街道上,上午(实拍时即兴找到的新的结尾) 郝有亮带着小武去看守所,走到一家电器店门前,郝有亮:我进去有点儿事,你等我一下。 然后郝有亮将小武铐在路边的电线杆上。 小武蹲下休息。 路边围观他的人越聚越多,小武看着他们,他们看着小武,久久不散去。 黑画,起字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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