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停更、晋江整改，“谈性色变”的网文只配谈“柏拉图式”的爱情

作为我国原创文学网站，晋江文学城不仅产出了大量优秀网文作品，并且为影视行业的发展也贡献了大量灵感与资源，很多影视作品如《步步惊心》《花千骨》《微微一笑很倾城》《如果蜗牛有爱情》等均改编自晋江文学小说，与此同时，顾西爵、匪我思存、顾漫、丁墨、八月长安、玖月晞、长着翅膀的大灰狼等一批作者也借由晋江这一平台成名。

5月23日，北京市"扫黄打非"部门对北京晋江原创网络科技有限公司运营的晋江文学城网站进行了查处。经查，在该网站登载的网络作品中，《不知悔改的男人》和《妖孽养成日记》等作品涉嫌传播淫秽色情内容，对公众特别是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有毒害。不久，晋江文学城便通过其官方微博发布声明，称立即关停古代纯爱频道下的“东方架空栏目”及衍生纯爱频道下的“东方幻想”栏目，停止更新原创分站15天。

有意思的是，晋江起初被审查的两篇网文其实关注度非常低，收藏数量仅仅是个位数，而且在2015年就已经停更。就在晋江文学官网发布声明的当天晚上，晋江文学城网站站长也发表感言称审核标准越来越严，呼吁大家各自提高标准，切勿打擦边球，被封作品中也仅仅是几百字不算露骨的“性描写”，但已被鉴定中心鉴定为淫秽色情描写，他还调侃式的建议大家拥抱柏拉图式爱情。

然而，就在晋江被整改的前几天，上海网信办联合上海市“扫黄打非”办、市新闻出版局针对阅文集团旗下起点中文网对用户发布违法违规信息未尽到管理义务，传播导向错误、低俗色情小说等问题约谈运营企业负责人，责令其立即自查自纠，全面深入整改。整改期间，起点中文网问题突出的“都市”频道“异术超能”栏目、“女生网”频道“N次元”栏目暂停更新7天，一夜之间起点中文网少了近120万本书。如今的起点文学网打开都是“歌唱祖国”“大国重工”“书写新时代”，而“随手举报参与有奖”也充斥着首页，此次整改让网友调侃犹如一夜梦回大清。

1998年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成为华文世界网络小说里程碑式的作品，这让两岸读者记住了“痞子蔡”蔡智恒，之后受台湾“痞子蔡”的影响，大陆也开始出现网文写作之人，写作爱好者们会把自己写的作品通过网络上传到论坛、社区或是个人主页上供网友阅读评论。在那个没有防火墙的年代，网络自由度很广，人们可以随意查看任何资料，也可以随时访问海外网站阅读、下载一些“禁书”。但也是因为网络的发达，让网络盗版一直未能有效治理，一些网站因盈利不佳，资金链断裂，最后不是破产就是关闭。

但同时，一些刊载类型文学的网站靠转载黄易、金庸、倪匡等人的作品存活了下来，也正因受这些作品的影响，网络文学开启了模仿风潮。喜欢金庸作品的开始写起了武侠小说，喜欢黄易作品的写起了“历史和穿越小说”，而受《古惑仔》《赌王》等电影影响的也学起了“黑道文”，而受台湾偶像剧影响的女性霸道总裁言情小说，还有同志小说和色情小说，受到网友好评后，很多作者开始慢慢从模仿转向原创写作。一些网站如“龙的天空”“幻剑书盟”“起点中文网”“天涯”在激烈竞争中慢慢站稳脚跟，中国网络类型文学也逐渐成长起来。

好景不长，2002年6月，国家开始对网络进行监管，新闻出版总署和信息产业部联合发布了《互联网出版管理暂行规定》，规定指出，只要是破坏民族团结、宣扬邪教迷信、宣扬淫秽赌博暴力等，合法图书里不能有的内容，互联网上也不能有。可当时查处不严，一些网站仍然通过各种方式在加载文章。

2004年5月，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全国加强和改进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工作会议。2004年7月16日，全国“扫黄打非”工作小组发起“打击淫秽色情网站专项行动”。专项行动历时3个多月，立案247起，破获244起，抓获犯罪嫌疑人428名。中国成人文学城、成人文学俱乐部等网站被取缔；天鹰网、读写网、翠微网等因存在色情内容，被要求关闭整顿；起点、幻剑等网站展开自查，大量作品被删除或屏蔽。网络文学“扫黄打非”自此开始。

2007年4月，新闻出版总署发布紧急通知，要求全国网站立即下架《重建帝国》《共和国之怒》《中国特工》《共和国士兵》《新中华战记》《共和国2049》等15部“有严重政治问题的网络长篇小说”。网络文学小说对“军事小说”开始展开严厉打击，在监管部门的强力管控下，很多文学网站为了自身安全问题甚至直接取消了“军事小说”板块。之后每年几乎都会清查一次，在监管部门的教育批评下，网站也会对内容进行相对清理。

随着智能产品的优化，手机与电子书一系列高端电子产品的产生，让人们对网络文学的观赏也更加便捷，而网络文学通过版权、会员等各种方式开始盈利后，开始走向规范划。2010年，“起点”“榕树下”等7家大型文学网站被“盛大文学”收购，作为网络文学作品的大户，“盛大文学”自然受到格外的关注，而央视指名道姓报道盛大文学旗下多家网站“低俗、媚俗、庸俗”，为了商业利益，用暧昧的内容留住读者，再次将网络文学推向风口浪尖。这次，盛大文学不仅虚心接受批评，为了彻底远离风险，还开始主动出击构建了一套针对网络文学的监控体系。

“一是建立了涉嫌色情、淫秽、低俗内容的敏感词库，系统会对涉嫌违规的作品自动屏蔽，过滤有害内容；二是设立两级审读制，旗下各网站以人工审查方式进行一级审读，集团审读室进行二级审读；三是设立有奖举报，发动网友参与内容监督；四是盛大牵头成立学生评审团和专家评审团。”这套系统后来多次得到管理部门的认同和赞扬。

谁曾想好景不长，在过滤关键词后，国家开始向“类型化”进攻，2012年7月，全国“扫黄打非”办公室开始打击通过“互联网”“手机”传播淫秽色情的信息，而渲染暴力色情的“黑道文学”成为类型化小说第一个被打击的对象。之后，“耽美文学”也开始下架，其中， “耽美小说网”的创办人王明被罚款一万元，并判刑一年六个月。至此之后，每年网络文学“扫黄打非”基本都在围绕着文章中的“关键词”与“类型化”两部分进行整改。

如今，网络文学通过近20年的发展，用户规模近4亿，产业链正趋于成熟，对反三俗、反色情、恶搞经典、抹黑英雄的严厉打击也的确是好事，但千万别矫枉过正，过度积压已愈发狭小的发展空间。在网友调侃“扫黄打非”犹如一夜梦回大清时，不禁也为网文以后的发展开始担忧，网络文学虽然大都是快餐式消遣小说，但是里面真的是一无是处吗？未必。

毕竟大部分世界名著，在他们产生的那些年代也只是普通畅销小说罢了，甚至也有被认为是格调不高、低俗。比如，《水浒》《红楼梦》《金瓶梅》当初也被认为教唆扰乱、有伤风化而被封禁，但按如今封禁条例来看，其中涉及的黄色与历史部分早已触及如今网络文学底线。而《生死疲劳》《丰乳肥臀》这种恐怕连名字都审不过，但不可否认它们都是好的文学作品。

总之，好的作品是靠时间大浪淘沙淘出来的，但前提是，也要给这些作品有相应的发展空间，毕竟好的作品都是与社会发展息息相关的，而社会发展又离不开人，适当的管理能净化网络，但矫枉过正无形中也会影响网络文学发展。

*部分资料整理于南方周末：《网络文学》“扫黄打非”十年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