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剧本《暖》 根据莫言小说《白狗秋千架》改编 编剧:秋实 1、日外,乡间,阴 南方,平原,也许不远处有山的影子。夏末秋初的季节,原野的色彩日渐丰富和厚重了,特别是芦苇,黄绿相间,白色的轻柔的飘絮充满了诗意。 不宽但平坦的田间小路,不知始于何处,也不知通向哪里,蜿蜒有致,路边是田畴,再远一点儿是水面,远远近近是一片一片的芦苇,高高的,在风中漫漫地摇摆。远处的浓密,近处却略显稀疏。 2、日外,乡间 林井河,剧中的男主人公,三十来岁,城里文化人的打扮,戴着眼镜。他骑在一辆自行车上,与其说是在赶路,不如说是漫游。他骑得很慢,有意无意地划着“八”字,他的眼睛盯着路面,漫无目标地蹬着车。 不远处可以看到村庄错落有致黑白分明的屋宇的轮廓。 还有高音喇叭,正在放着最流行的歌曲。 [画外音] 井河:从1980年考上大学,我已经有十年没有回来了。家乡没有太大的变化,我却已经成了外人。 3、日内,村委会 南方高大陈旧的用作公用的房子,从墙上张贴的一些东西可以看出是村委会。 堂屋的中间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很多盘菜,一个摞一个,满满当当。 桌子周围坐满了人,大家坐得挺挤,相互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主人的位置上坐着井河,他的两边坐着几个村镇干部模样的男人,下首坐着头发花白、神情有些忐忑的曹老师。 井河的身后是一扇窗户,这使得处在逆光中的他脸上很暗。他站起来,手里端着一杯因为倒得很满而正在滴滴答答的白酒。 井河:镇领导能给我这个面子,帮曹老师解决了困难,非常感谢,在外面混了十多年,我没有多大出息,没能给家乡父老帮上什么忙,今天我的话都在酒里,我先干为敬。 井河一饮而尽,很痛快。 所有的酒杯在井河的眼前碰撞,酒滴到桌子上和人们的手上,人们喝酒,干杯,每个人的嘴唇都开始发亮,每个人都亮出干了的酒杯。 曹老师也干了,但是他因为不习惯这样喝酒而咳嗽不止。 4、日外,阴,村路 阴天,还是乡间的小路,近处的景物因为阴天反而显得很清晰,远处则是一片茫然。 自行车迎面而来,因为是下坡,车速不慢。 井河骑着车,曹老师坐在车后架上。 曹老师显然喝了不少酒,脸上红红的,笑容放松了许多,真实了许多,他搂着井河的腰。 井河的嘴里哼着歌。 路上偶有拖拉机带着巨响开来,又开过去,曹老师在后面大声要井河小心。 曹老师:井河,把你叫来,你媳妇准生我气了,孩子太小,正使唤你。 井河:没事,客气话您别跟我说。 5、日外,路上 村路有些崎岖。 井河在这样的路上骑车,技术显然很有底子,他躲闪着可能造成颠簸的地方,很好地把握着平衡,自行车在颠簸的路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井河:曹老师,您说神不神,我儿子,脚丫子和我这根手指头一样长(井河伸出食指对老师比画着)。 曹老师:你准备啥时候走? 井河: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要是您没有别的事,我今晚就回县里住,明天就能赶上早班的火车。 曹老师:你早点儿回吧。让你大老远跑一趟,花工夫花钱,不合适。 井河:您又来了。 6、日外,路上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因为有桥,路高出一个坡。 桥头站着一只白狗,它显然是在赶路的过程中突然停下来的,它看着自行车来的方向,似乎感受到某个熟悉的人或某种熟悉的气息,所以才停下脚步。 井河看到白狗也愣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捏了车闸,车子猛地晃了一下。曹老师差点儿掉下来,他赶紧抓住井河的腰。 这时,白狗真的朝井河跑了过来,它很亲热地在井河的车前停下来,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认出自己。 井河一只脚点在地上,车子一歪,曹老师也站在地上了。 井河抬起头,他一下子看到了白狗的主人。 7、日外,同上 这时,白狗的主人,已经从井河和曹老师的面前走过了路口,她背着一大捆长长的芦苇(或者别的什么秸杆之类),人整个被芦苇埋在下面,根本就看不到她的脸,如果你不仔细看,连她的头都看不见。整捆芦苇就像长了腿。 但这显然不是一双好腿,由于有残疾,她走路的姿势很不协调,但是她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姿势,依旧可以做她要做的事情。 井河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站在那里。他看看狗,又看看那个背芦苇的人。 白狗看看他,转身看看主人,还是决定转身找主人去。 井河:暖? 曹老师:(他站在井河的身后)是暖。 井河猛地回头看了曹老师一眼,他似乎感到有些突然,但又并不意外。 曹老师没有说话,他也看着井河,等待他做出决定。 暖已从桥上走过,拐上一条更窄的岔路。 井河把自行车支在路中间,大步朝暖跑去。 井河:(喊着)暖,暖。 曹老师摸出一支烟点上,蹲在路边埋头点烟。他再抬头时,不远处井河已经追上了暖。 8、日外,小路上 听见有人叫她,暖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暖侧过身子,从背的东西下面斜着向上看,这使她的神情显得有点儿古怪。 暖的头发散落着,因为出汗而湿湿地贴在脸上,她习惯性地捋了一下,露出脸来,这是一个曾经漂亮现在已经有些憔悴的女人,模样显得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由于正在干活儿,人也有些狼狈。 井河站在暖的前面。 井河:暖,是我,我是井河。 暖一歪肩,很熟练地把大捆掀到地上,揪扯了一下因为背东西而歪斜的衣服。 暖:我还不知道你是井河? 井河:没想到在这碰见你。 暖满身都是干活儿留下的灰尘和一片一片汗湿的痕迹,背东西的绳子在她身上勒出的痕迹清晰可见。 白狗悠闲地在水边喝水。 暖走到河边去洗脸。又洗到胳膊,肩膀。她很热。当着井河也没有什么避讳。 井河站在桥上看着她。 井河:我今天早上才到。曹老师家承包鸭棚的事情,让我来帮着说说。 暖:我听说了,曹老师两年多的委屈,你几句话就摆平了,镇长和你在一起喝酒,村里人都在夸你有良心呢。这鬼天气,不把人蒸熟了不罢休,立秋几天了,白他娘立。 井河:是,是。 暖一边走过来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因为洗脸,前襟上湿了一大块,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花背心。因为腿有毛病,她脚上的鞋也显得很不合适,磨损也很厉害。 井河:我以为你早就不在村里住了,你好吗? 暖:(略显冷淡地)好?啥叫好?有吃有穿,有孩子有丈夫,除了腿瘸,什么都不缺,浑身上下都不疼,算好吗?不知道你们城里人啥叫好。 井河:暖,你还恨我…… 暖:(打断)恨你?老天爷才可恨,憋着雨不他娘下,把人活闷死,来,搭把手。 井河:我用车给你推上。 暖:算了吧,屁股大个地方,怎么推,帮把手。 井河:你等着。 井河返身跑回去推自行车。 自行车还站在原来的地方,曹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自己走了。 等井河推上车转过身来,暖已经自己把芦苇背到背上了。 白狗跟在她的身边。 井河犹豫了,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暖从草下面斜着往后看井河。 暖:不走就到家里坐。骑上吧。 井河没有说话,也没有再追上去。 暖:(固执地)骑上走吧。 井河似乎明白了暖的用心。 井河:我会去你家坐。 井河把自行车掉转车头,就在自行车掉转车头的瞬间,时空发生了变化。 [画外音] 井河:看到暖,我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回乡,我不敢。 9、日外,场院 秋千上的主观镜头: 阳光灿烂的正午。 集体经济时期的场院,社员们聚在一起干活儿,高音喇叭里放着那个时代的流行歌曲。鼓风机把谷壳高高地扬上天,打稻机周围暴土扬场。 场院上有一个个高高大大的稻草堆,充满怀旧意味的景致。 镜头奇怪地上上下下,不断变换着视线。 十七八岁的井河在秋千上荡着,一脸非常兴奋的表情。 秋千高高升起,又轻轻落下,井河眼里的景物不断地变换着形态。 10、日外,场院边上 在场院边上,几棵大树铺下一片阴凉。在树下,架着一个高大的秋千架,两条很粗的绳子下面悬着一块一尺宽、两尺多长的厚木板。 一群人在排着队玩秋千,高的高,矮的矮,人挨人挤在一起,其中有孩子也有大人,大家都很急切地看着正在玩的井河,等着快一点儿轮到自己,孩子们嘴里大声地整齐地替他数着数,一个来回数一个数,几个更小一点儿的孩子,则蹲在一边甘当观众。 井河在秋千上荡来荡去。 小孩子们的眼睛随着秋千的摆动而转动。 11、日外,秋千架下 暖排在队伍的最前面,她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天生的漂亮和开朗写在脸上。身上的衣服又小又不合身,手腕和脚腕都露在外面。但是她还是出众,她脸上的表情比别人更急切一些。嘴里数着数。回头看一眼排在她身后的比她矮一块的孩子,得意的表情也写在脸上。 大家一起数到了“50”。 秋千上的井河便不再用力,秋千慢了下来,还没有完全停稳,暖就跑上前去拉住还在荡着的绳子,让井河下来。 井河依依不舍,但是也只好下来。 暖把绳子往后拉了一段,然后迈上去,往前一荡,就上了秋千,意犹未尽的井河灵机一动。 井河:暖,我推你吧。 暖:推,快推。 井河从后面使劲一推,秋千开始荡起来了。 暖:大点儿劲儿。 当秋千再次荡回来的时候,井河又推她。 当秋千再次荡回来的时候,井河一下子蹿了上去,和暖面对面一起站在秋千的踏板上。 孩子们一起起哄。 井河使劲荡起秋千,秋千越来越高。 暖的脸上是兴奋的表情。 孩子们开始为他们数数。 秋千上,两个人面对面,身体紧挨着身体,表情是一样的兴奋和快乐,秋千越荡越高,风越来越大,两人的衣服和头发在风中变换着姿态。 田野和村庄在一起一落,所有的景物都在飞翔。 井河与暖在荡着秋千,下面的孩子们仍然坚决地在数着数。 井河看着暖的脸,两张脸挨得很近。 暖:(兴奋地)林井河,你看见什么了? 井河:我看见稻谷堆的尖了,哑巴在稻谷堆上干活儿呢。你呢? 暖:我看见北京了,看见天安门了,看见毛主席了。 秋千高高升起,轻轻下降。 下面孩子们的数数声。 12、日外,秋千架 场院边,秋千在不停地来回摆动,秋千上的人在不断地变化,有青年,有孩子,有老人。 [画外音] 井河:每到收获的季节,场院上的秋千就成为所有人的快乐,对故乡的回忆永远是和秋天连在一起,和秋千连在一起。 [闪回完] 13、日外,黄昏,曹老师家的院子(或堂屋门口) 曹老师老两口在忙里忙外地为井河准备带走的土特产,他们惟恐带的东西不够多,恨不得把家里有的东西都让井河带走。 井河从外面回来,把自行车支好,站在院子里发愣,像丢了魂似的。 曹老师:井河,不早了,到汽车站还得20分钟,我骑车子送你。 曹老师的妻子:你什么时候到你哥那里看你妈,一定给我们带个好去。 井河:曹老师,我今天不走了,住下。 曹老师看着井河。 井河有些疲倦的神色。 曹老师:好,好,不走也好,他娘,点火作饭,我和井河喝两杯,中午的酒没喝舒坦。 14、夜外,曹老师家院子里(或厨房) 井河和曹老师在院子里喝茶。 井河的表情有些沉重。 曹老师手里拧个半导体。里面是地方戏。 曹老师:暖跟哑巴结婚了。 井河:您信上没有告诉过我。 曹老师:结婚有六七年了吧,哑巴爹还在的时候。 井河:那年我哥回来接我妈,说暖到县城相亲去了,我以为她一定是嫁出去了。 曹老师:井河,把你带给我的糖给暖拿上,她娃差不多有五六岁了。 曹老师的收音机停在一个台上,里面是一段传统戏曲的前奏,曲调婉转轻巧。 [闪回] 15、夜外,学校的操场 前奏从上一场连贯下来,但已不是半导体中的演奏,而变成了学校乐队七拼八凑的、略有些混乱的吹奏。 在简陋的舞台一侧。 井河在人数不多的乐队里吹着一支笛子,他的腮鼓着,眼睛盯着台上,非常认真而艰难地完成着前奏复杂曲折的旋律。 其他的乐队成员也非常投入地操着乐器,手上的动作熟练夸张,表情各不相同,彼此配合得非常默契。过门拉完,一个响亮的女声响起。 舞台中央站着暖,她在清唱一段传统戏剧的唱段,她身上还是穿着不太合身的自家的衣裳,脸上化了妆,虽然粗糙,但挺漂亮,身段和动作有模有样。她在小小的舞台上充分表演,旁若无人。年轻的脸上充满自信和骄傲。 舞台侧面的井河在卖力地吹着笛子,眼睛盯着暖。 台下是村子里老老少少的观众,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被家乡戏熟悉的曲调所陶醉。有的在跟着暖一起唱。 一曲终了,有人叫好,有人鼓掌,有人喊着再唱一段。 暖给观众鞠躬,脸上笑着,然后用眼睛看着舞台边上的乐队,似乎不知道自己应该下去还是留在台上。等了几秒钟,她认为可能不唱了,就要下台,可乐队此时又开始演奏,她又赶紧回到舞台的中间,准备再唱,她的样子把台下的观众逗笑了。 16、日外,村路上 田野间,小路从远方延伸过来,又曲曲弯弯地伸向远方。 两边的田野和不远处的群山风景如画。 夕阳西下,染红了田野和村庄。 暖和井河放学一起回家。井河走在路的这边,暖走在路的另一边,又像是同行,又像没有关系,很怪的方式,但这是两个人都喜欢、都接受的一种方式。暖轻松地、自寻欢乐地走着。井河不时看暖一眼,暖快他快,暖慢他慢。 暖看到前面一个挑着很重的担子的人。她从背影上就认出了对方。 暖跑跑颠颠地追了上去。 井河落在了后面。 暖:(倒着走在爹的前面)爹,曹老师说我的嗓子全公社没人能比得上,我们的节目要参加公社的比赛,如果获了奖,还要到县里参加比赛,他让你给我买双皮鞋。 爹埋着头,不搭理她。 暖:爹,你听见没有?曹老师说,让你给我买双皮鞋。 暖的爹把头抬起来看了她一眼,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爹:放了学不回家,干活儿没有你,要这要那有你了。 爹朝前走了。 暖站在那里。 她回头,看见井河站在她的身后。 暖:我以后一定走得远远的,他想我我也不回来看他。 井河不知道用什么话安慰暖。 井河:我妈也打我。不就是一双皮鞋吗?回头我有了钱,我给你买。 暖转身走了,井河依然走在她的对面的斜后方,不远不近的。 [闪回完] 17、日外,村里 早晨。雨不大不小地下着。 井河打着一把颜色鲜艳的折叠伞,手里提着一些吃的东西,走过第一天遇见暖的乡路。四周的景物在雨中显得十分干净透明。远处罩着薄雾。 18、日外,哑巴和暖的家 井河走到门前,门开着一条缝,他推开了面前这扇有点儿沉重的大门。 井河走进暖家的院子。 井河:暖在吗? 白狗从院子的某一个角落里跑了过来。它依旧认出了井河,在他的身边友好地转来转去。 房门大开着,没有声音。 井河:有人在吗?暖在家吗? 19、日内,暖家 屋内,暖穿了干净的衣服正在照镜子,六岁的女儿站在边上看着她,暖多少有一点儿紧张,她赶紧收拾着扔在床上的衣服。 暖:(对女儿)告诉你爹,来了。 女孩儿跑出房间。 暖:(在屋里应道)是井河吗?都在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穿在脚上的一双新皮鞋,把鞋抓起来匆忙地放回鞋盒里,又把鞋盒放到被子垛的上面,光着脚去找自己的旧鞋。 20、日外,门口 井河还站在门口。 哑巴出现在门口,他的年纪比井河要大一些,也更显老一些,他光着上身,穿着一条旧裤子,裤脚卷着,一高一低。哑巴的眼神很不友好,在他看来,井河出现得有些突然。他似乎在努力辨认着这个人和他从前认识的井河有什么联系。在他的身后可以隐约看见她们的女儿,样子乖巧,脸上有点儿脏,眼睛十分明亮。她躲在哑巴的身后看着陌生的井河。 井河虽然有思想准备,但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对哑巴笑了笑。 哑巴并不笑。 井河的笑容便有些僵硬。 哑巴并没有从门口让开,也没有请井河进屋的意思。倒是女孩儿终于试探着从父亲的身边挤出来,站在屋檐下看着井河。 屋檐下的雨滴断断续续地滴落。 井河赶紧把带来的糖拿出来,走到女孩儿的面前。女孩儿看到漂亮的糖一下就掩饰不住地兴奋起来,但是她并没有马上就接,而是回头看自己的父亲,并对哑巴打了几个简单的手势,显然是在问哑巴她可不可以拿这些糖。 哑巴看了看井河又看看女孩儿,对女孩儿做了个手势,意思是尝尝看好不好吃。 女孩儿伸手从张开的塑料袋中拿出了一块糖,小心地剥开漂亮的糖纸,放进自己的嘴里,又伸手拿了一块,依旧是很小心地剥开,回身放进哑巴的嘴里。哑巴很认真地品味了一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就在这时,暖从屋里出来了,她显然很匆忙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折叠的褶皱还很清楚,头发也匆匆梳过,一只手里抓了一件背心,顺手扔在哑巴的肩上。 暖:家里不像样,让你笑话了,进屋吧。(说着把正套背心的哑巴往边上拉。) 井河:我猜下雨你们可能不出门了,来看看。 哑巴这时穿上了背心,他很自然地用手把嘴里的糖拿了出来,递到暖的嘴前。 也许是因为井河在的缘故,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用手势示意哑巴她不吃,让他自己吃。 哑巴似乎没有遭到拒绝的心理准备,他顺手抓住暖的头发,暖的头向后仰去,哑巴顺利地把糖塞进了暖的嘴里。他看也没有看井河一眼,就进屋去了。 暖看着井河有些诧异的神态,没有什么表情,她示意井河进屋。 井河看着暖,暖有点儿回避他的目光,先进屋去了。 21、日内,暖家里 井河走进暖的家,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他环顾四周,家里收拾得还算利落,陈设比较简单,看得出日子并不宽裕。 白狗也想跟着进屋看看客人,出现在门口,被哑巴踢了一脚,就离开了。 井河脸上的神情有些暗淡,他忽然觉得暖的生活令他感到沉重和担心。 暖对哑巴比画着什么,井河愣愣地看着他们。因为暖是背对着井河,他只能看到哑巴的表情。 经过暖的解释,哑巴终于有了一点儿友好的表情。 他在井河的对面坐了下来,有些郑重。 暖转过身来。 暖:我对他说,你是专门回来帮曹老师解决纠纷的,我告诉他你在北京当了干部,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你帮忙。我还告诉他你已经结婚了,找了个北京女人做媳妇。 井河对哑巴点点头。 房间里光线有些暗,也略有些拥挤,哑巴正在捆蚕茧,井河看到觉得很熟悉,拿起来弄了两下,很不熟悉了,哑巴笑他,做了个嘲笑他的手势,自己又开始干活儿,井河便很自然地帮他干活儿。 22、日内,暖家 暖把桌子擦了又擦。 孩子在一个角落里把井河带来的糖果当玩具,倒腾不休。她会不时看一眼井河,这个陌生人让她很感兴趣。 暖:你媳妇是做什么的? 井河:教师。是大学同学,她留校了。 暖:真好,孩子多大了?男孩儿? 井河:刚满月。男孩儿。 暖:真的?你们城里人生孩子都晚。 暖对哑巴比画,告诉他井河的孩子只有1个月大,哑巴有点儿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可是暖又告诉他,井河是男孩儿,他便装没看见一样低下头干活儿。 井河:我知道你肯定会出嫁,但是没有想到你们两个会成家,你小时候最怕他了。 暖:你没听说过,弯刀对着瓢切菜,合适着呢。 井河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低头干活儿,金黄的稻草的秸杆在他的手中翻飞。动作中时空转换。 [闪回] 23、日外,场院上 场院上一片金黄。 高大的稻草垛错落有致。 暖双手撑地,在稻草垛边上拿起大顶。她的上衣系在裤子里面。 几个女孩儿一个接一个地在稻草垛边上倒立。 她们倒着排成了一排。 暖:我们的节目要是可以得奖,我们就能到县城去演出。 第二个女孩儿:我们坐汽车去县里吧,我真想坐汽车啊。 第三个女孩儿:暖,曹老师说,要是能参加县里的汇演,说不定你就会让县剧团选中呢。 暖:要真能选上,美上天了。 第二个女孩儿:说不定暖就成为邓丽君了。 第四个女孩儿: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 从第二个女孩儿倒着的视线里,看见一群鸭子向她们这边运动过来。 第二个女孩儿:暖,哑巴来了。 所有女孩儿都紧张地翻倒在稻草堆边。 鸭子们在漫不经心地走着,大家却没有看见赶鸭子的哑巴,大家反倒十分紧张,东张西望,担心哑巴会捣什么乱。 暖也和大家一样,一边打扫着身上的草,一边到处看。 哑巴突然出现在暖的身后,把手里的一把蒺藜放到暖的头上,回身就跑。 哑巴迈着有些可笑的大步子去追赶他的鸭子去了。 暖在后边气得直跺脚。 暖:臭哑巴,你不得好死。让你鸭子明天全跑光,让你一个鸭蛋也找不着。 哑巴没有回头,因为他听不见。 几个女孩儿围着暖,替她摘掉头上的蒺藜。 [画外音] 井河:哑巴没有上过学,村子里的孩子都有点儿怕他,大人们却总向着他。 24、日外,村里 窄窄的村路,两边是房子。 井河无聊地朝家里走去。 一条长长的小巷。 哑巴赶着鸭子迎面走来,鸭子拥挤着,几乎占满了路面。 哑巴走在中间,身前身后都有鸭子,哑巴偶尔回一下头。 井河迎着哑巴走来。 两人目光对视。 井河用无所谓的表情掩盖他对哑巴的敌意和惧怕。 两人相错而过。 哑巴继续向前走。 井河在他的身后大声地吓唬走在他身后的鸭子,把走在哑巴身后的鸭子向相反的方向轰着。 哑巴听不见,继续向前走。 井河解气地轰着鸭子,鸭子们惊慌地朝着相反的方向逃窜。 井河躲在路边的墙角朝哑巴看去,看他能不能发现少了鸭子。 哑巴终于没有回头,他拐弯了。 井河偷着笑了,可他不知道拿这些鸭子怎么办,正发愁,井河的后脑勺被重重地敲了一下,他一抬头,是村里的一个老头儿。 25、日外,村路 井河垂头丧气地走在鸭子的后面。 老头儿像押俘虏一样走在井河的后面。 26、日外,河边 一群孩子在玩水,井河也在其中。 突然,哑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一下就把井河按在水里。 两个人在水中搏斗,井河显然不是哑巴的对手,被哑巴越来越久地按在水里。 27、日外,秋千上 井河像条死鱼似地爬在秋千的木板上,往外控着肚子里的水。 几个孩子围在他的旁边看。 暖在慢慢地推着秋千。 井河肚子里的水滴滴答答流了一条线。 暖忽然就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 [闪回完] 28、日内,暖家 里屋两个男人在平静地做事,井河配合哑巴做一些事。 外屋,暖在做饭,她的腿脚虽然不够灵活,但是依然像过去那么灵巧和麻利。 她在一只碗里打了好几只很大的鸭蛋,又加上一些新鲜的蔬菜的碎末、一些盐、一点儿红色的辣椒,用筷子把鸭蛋打得很响,碗里面红的、绿的、黄的,很好看。 井河在里屋,他的眼睛不看暖。 井河:那年我哥回来接我妈,他说没看见你,说你到县里相亲去了,我当时真的盼望你能找到一个你满意的人。 外屋,油锅热了,冒着淡淡的烟,暖把打好的鸭蛋倒进锅里,鸭蛋马上就改变着形态,向四周膨胀起来。 暖:是个售货员,看了我的照片非要我去县里玩。我住在她姐家帮他姐带孩子,和他也还算谈得来,他就是从来不和我一起出门,我想来想去,咱不能窝囊了人家,就回来了,他哭得可伤心了。 暖轻轻地把锅里的鸭蛋翻转过来,鸭蛋仍然是完整的。锅里的油再一次热闹起来。 井河:后来,就没再遇上合适的? 暖:啥叫合适?啥叫不合适? 暖把手中的锅铲重重地放在案板上。 井河一惊,手中的动作一下就失去了从容。 哑巴没有丝毫感觉,但他感到井河配合上的混乱,恼怒地看着井河。 井河如梦初醒,努力跟上哑巴的节奏。 井河:你现在,还唱吗? 暖:唱?话都快不会说了,他不说话,狗也不会说话,闺女会说话,跟他在一块呆久了,也不爱说话,整天忙了家里忙家外,也没心思。 井河:家里也没买个电视,我看村子里不少人家都有电视了。 暖:我倒不是攒不起来这几百块钱,我怕他听不见着急,哪天再给我砸了,闺女也闹着要呢,再说吧。 井河看了哑巴一眼,哑巴也抬头看他,两个人又都各自低下头去。 井河:有电视了,村里也不唱大戏了。 暖:可不是,电影也不演了,不像咱们那会儿…… 暖的话好像没有说完就打住了,井河马上转过头去看暖。 暖依旧在做事。 哑巴抬头看着井河。 两人对视。 [画外音] 井河:在我的记忆里,所有的事情都是那年省剧团来了之后发生的。我是在那个时候才懂得什么叫爱上一个人。 [闪回] 29、夜外,场院 月光铺了一地。 有个人独自在秋千上荡来荡去,高高得飞起来,刷地悠过去。 荡秋千的人是哑巴。 每当他升到最高处时,远处的灯火就可以照亮他的脸和上半身。 然后他又落入黑影之中。 哑巴知道远处灯火通明的地方正在唱戏。 30、夜外,村里 村里临时搭建的舞台,灯火通明。 舞台四周人山人海,围满了看戏的观众。 舞台上,正在上演一出传统戏,热闹的锣鼓和响亮的唱腔使得平静的村庄一下充满了活力。 31、夜外,舞台上 演员漂亮的彩妆和行头令人眼花缭乱。一个非常精彩的段落正在上演。 32、夜外,舞台下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台上,舞台上的灯光在所有人的眼睛里跳跃。大家在一种极度满足的心情之下欣赏他们喜爱的地方艺术。不断有人大声叫好,鼓掌。 33、夜外,舞台后 后台是用苇席围起来的,里面的光线丝丝缕缕透出来。暖站在苇席的外面,通过缝隙朝后台里面张望。 从暖的视线,可以看到演员们匆忙的身影,有的在化妆,有的在换衣服,有的在独自练习,自言自语。 暖的视线更多地落在一个漂亮的小武生的身上,他的身材、扮相都很出众。 他在暖的视线里闪过又闪回。 暖尽可能地在很多人中间寻找他的踪影。 34、夜外,村路上 井河逆向站在散场的人流中。 大家在月色下吆五喝六,有人大声唱着戏文,大人在喊着走散的孩子。远处的狗也跟着起哄般地叫。 人影晃动中,井河寻找着暖的影子。 井河:暖!暖! 暖不见了。 井河随着人流走,东张西望。 35、日外,村子里 井河飞快地在村子里的小街上奔跑,一路鸡飞狗跳。 井河的脸上表情非常兴奋。 他上衣的领子都张开了,书包拍打着他的后背。 36、日外,暖家 井河在暖家外面喊暖,暖家的院墙不高,他跳起来就可以高过院墙,于是他就在一跳一跳地叫:暖,暖。 暖从屋里跑出来。 井河:他们住在大队部了。去看看。 暖:走。 37、日外,村里 井河和暖一前一后地跑着,同样的鸡飞狗跳。 井河在前,暖在后。白狗跟在后面跑。 38、日外,大队部(村委会) 两人跑进院子,暖在前,井河在后。 院子挺大的,因为演员们的进驻而一下子热闹起来。 几个男演员在出出进进,嘴里唱着戏,把东西放得到处都是。 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漂亮的男演员,她一下就安静下来。 男演员无意中看到暖,对她笑了笑。 暖没有笑,她傻了一样。 39、日外,场院 场院上,稻草堆成了演员们最好的练习场所。清晨的阳光把场院照得很亮,一种很独特的明亮的感觉。 男演员们在厚厚的稻草上翻着一串一串的跟头。 女演员们在走着好看的身段,嘴里依依呀呀地唱着。 有的男演员在舞弄着道具兵器。 还有的演员在练乐器,把胡琴拉得山响。 有的在做基本功的训练。 场院的边上,不少村民站着观看。 稻草堆的顶端,趴满了看热闹的孩子。 他们身后的秋千很少有地空在那里没有人玩,独自在轻轻地摇摆。 井河、暖都在其中,剧团的吸引力空前的大。 暖的眼睛追光灯一样追着她喜欢的那个英俊的男演员。 男演员几步助跑,双脚轻轻踏在踏板上,高高跳起,然后是一串跟头,落在稻草上。他的脸上是得意的神情。 他很随意地活动着自己的腰身,健壮而有活力。他走到一个女演员的旁边,帮对方拉紧松开的服装,嘴里还开着什么玩笑。女演员笑着捶他的后背。 暖简直就看呆了。 井河:暖,走吧,要迟到了。 暖看着演员们,不理井河。 有大人爬上梯子来轰孩子们上学去。 井河:该走了,要迟到了。 暖:你先走吧。告诉曹老师我病了。 暖的眼睛离不开这些演员。 哑巴的鸭子在场院上四散,没人管了,哑巴也看得入了神。 40、日内,暖家 又是一个早晨。 暖在厨房里东翻西找。 母亲在屋内剧烈地咳嗽。 妹妹站在厨房的门口,看她找东西。 暖找到一个小口袋,里面是豆子。 她示意妹妹过来。 妹妹过来替她撑着她的上衣的兜,暖把口袋里面的豆子往自己的上衣兜里面倒。 不一会儿,她的兜就满了,口袋里的豆子少了许多。 暖把小口袋放回原处。 小妹妹看着她。 暖摸摸妹妹的头,背上书包,就朝外面跑去,她一只手紧紧捂着衣兜,连跑带走。 41、日外,村里路上。 暖正急匆匆赶路,突然,哑巴从哪拐出来,手里抱着一顶旧草帽,挡住了暖的去路。 暖见了哑巴就像耗子见了猫,转身就跑。 哑巴在后面追。 暖紧紧捂着兜里的豆子,还是有豆子一路蹦出来。 暖回头,哑巴迈着怪异的大步子,抱着手里的东西,跟在她的身后。 大队部门口,暖一回头,哑巴还跟着他。 暖跑进大队部。 暖:哑巴来了。哑巴追我。 暖一边喊着,一边跑进了大队部的院子,哑巴也跟了进来。 听见喊声,小武生从屋里跑出来,暖躲到小武生的身后。 哑巴站住了,他看着小武生,眼睛里是很佩服的神情,他的张狂也有所收敛,他把手中抱着的草帽打开,里面是十几个又大又白的鸭蛋。大家看到鸭蛋,都愣住了。 哑巴把草帽放到地上,转身走了。 小武生:谢谢了。 哑巴没有回头。 [闪回完] 42、日内,暖家 暖把炒好的鸭蛋放到擦干净了的桌子上。桌子上还摆了别的临时准备的菜。 暖走进里屋,碰了碰专心干活儿的哑巴,对他做了个吃饭的手势,转身要走,忽然她才想起还有个要用语言交流的井河。 暖:吃饭吧,凑凑和和的,你别见怪。 哑巴站起来,两只手搓了搓,就去外间桌前坐下。 暖体贴地把一条湿毛巾递到井河的手上。 井河擦着手,眼睛看着暖。 女孩儿坐到父亲的身边,头靠在哑巴的胳膊上,眼睛盯着桌子上的好吃的。 哑巴拍拍女孩儿的头,用手势告诉她可以吃了。 女孩儿也用手势问爸爸,你今天不喝酒了吗? 哑巴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站起身,到里屋的柜子里找酒瓶子。 暖和井河看着这对父女。 暖:这孩子不会说话的时候就会比画了,和她爸挺好的。 井河:你小时候,老跟你爸吵。 哑巴拿了一瓶白酒出来,用牙咬开瓶盖,倒在暖为他们准备的两只碗里。 井河双手捧了碗,和哑巴碰了一下,哑巴一饮而尽,井河喝了一口,觉得劲大,但当他看见哑巴正看着他,就再次端起,也干了。 哑巴又给井河倒上酒。 井河又干了,哑巴又要倒,井河示意他也该把他的酒喝了。 哑巴端起来就喝,又给自己倒上,又喝。然后等着井河。 井河也喝了。 暖在边上看着他们。 哑巴还要和井河叫劲。 井河端起酒。 暖:你不要这么拼命。你不是他的对手,让他占上风就是了。 井河还是不甘落后,又干了。 看着这两个和自己青春岁月有关的男人,暖的心情很不平静。她给井河夹菜,又给哑巴夹菜,哑巴把暖夹给自己的菜,又夹给了女儿。 女儿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她给井河夹菜。 哑巴看着女儿。 [闪回] 43、日外,秋千架 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太在荡秋千,周围很多人在看热闹,起哄。 老太太身手矫健,笑容灿烂。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暖,她的身边是小武生。两个人在笑。 井河站在他们的对面,老太太从井河眼前晃过去,晃过来,井河的目光集中在暖和小武生的身上,他看着他们笑。 [画外音] 井河:暖一个星期没有上课,剧团在哪儿,她就在哪儿,剧团的人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只要看见那个小武生,就准能看见暖。 44、日外,大队部 院子里,没有别人。 只有暖和小舞生。 小武生正在用演戏的油彩给暖画一个彩妆。 他很细心地画着。 暖很安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很小的镜子。 暖从镜子里只能看到自己的局部。 有时候,她从小镜子里看小武生。 暖的脸越来越漂亮,越来越神采飞扬。 暖的眼睛水汪汪的。 小武生站远了几步,欣赏着自己的作品。 暖被他看得有些害羞,但只有一瞬,她大胆地看着小武生,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 小武生:你的条件非常好,一定要找机会出来学习,你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演员。 暖:我真的行吗? 小武生:我去对我们团长说,让他听你唱。 暖特别高兴,特别幸福。 暖:我真的行吗? 暖看着小武生的眼睛。 小武生不说话,他看着暖。 小武生:(轻声说)你天生就该演戏。 锣鼓声渐起。 45、夜外,舞台前 暖在前面的人群中,她的眼睛盯着舞台上的男演员,在她看来,整个舞台上只有他一个人,其他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了。 暖的眼睛放着光。 46、夜外,场院 小武生轻轻地搂住暖。 暖在发抖,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激动。 小武生终于把暖紧紧地抱住,开始吻她。 远处的人声和灯光都带有了梦幻色彩。 一切都美好得令人难以相信。 暖的眼睛在放着光。 47、日外,村头 清晨,绯红的朝日涂抹着村庄的每个角落。 省里的剧团要走了。 全村的人都来送行。 大家看着他们装车,收拾东西。 48、日外,同上 暖的爹拉着暖站在团长的面前。 暖的视线依然跟着正在准备出发的小武生。她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包。 暖爹:团长,孩子昨晚磨了一夜,非让我来求求你,你们都说这孩子有灵气,你们就带上她走吧,不挣工资,管饭就行。让她学点儿本事,长长出息。 团长:你女儿确实很有天赋,应该有更好的学习条件,可是我们是国家院团,招学员是要经过领导部门批准的,我这么领走不行,等我们下次招学员的时候,我们一定想办法通知你们。现在恢复高考了,你也可以鼓励她报考艺术院校。(对暖)你要努力学习,全面提高自己的素质,一旦有机会就可以找到出路。 暖把目光收回来,茫然地看着团长,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团长在说什么。随后,她的目光就又被小武生拉走了。 暖爹捅了她一下。 暖爹:还不谢谢团长。 暖:谢谢团长。 49、日外,村口 演员们要上车了,大家在彼此告别。 暖的眼睛里含着眼泪,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武生。 小武生有一点儿犹豫,但他还是在上车之前朝暖走来。 暖迎了上去。 井河站在暖不远的地方,心中忽然感到从来没有过的惆怅。 暖站在小武生面前,不知该说什么。 小武生递给暖一样东西。 暖伸出手接过,但眼睛没有离开小武生的脸,她像要把这张脸刻在自己的心上。 小武生看着暖的脸,他笑了笑。 小武生:你一定可以成功,有消息我一定通知你,再见。 暖的眼泪就在眼圈里转。她把手里的包藏到身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井河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 小武生倒退着朝汽车方向走了,边走边和暖挥手告别。直到他被汽车挡住。 暖像傻了一样站在那里。 汽车动了一下,暖仿佛也抖了一下。 大家跟着汽车说再见。 暖也朝前跑了两步,又停下了。 井河站在暖的身边。 暖泪流满面。 汽车朝远处开去。 井河为暖的忧伤而忧伤。 59、日外,路上 井河骑着车。 暖坐在后座上。 两人谁也不说话,垂头丧气。 [闪回完] 60、日内,暖家 饭还在继续吃。 哑巴已经喝得有些多了,脸红红的,在微笑。 暖还在给井河夹菜。 井河:饱了,太饱了。 这时,在里屋玩的女孩儿把妈妈的新皮鞋给穿了出来,两只小脚放在一双大鞋中,踢踢拖拖地出来,脸上带着炫耀的神情。 井河看到这双皮鞋,夹着的菜停在半路。他很吃惊。 哑巴看着女孩儿的样子本来在笑,但是他似乎也想起了什么,笑容越发勉强了,消散了。 暖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身快步走到女孩儿的面前。 暖:怎么这么能闹呢?给妈妈踩坏了。 女孩儿:叔,这是我妈妈的新皮鞋。 井河下意识地把夹了的菜又放回了原处,筷子却还傻傻地举着。 暖把鞋从女孩儿的脚下抽出来,用袖子擦了一下,放回里屋去了。 井河觉到自己的失态,他扭头去看哑巴。 哑巴也看着他。 61、日内,暖家 里屋。 暖把皮鞋收进鞋盒,这是一个很旧的盒子了。 暖打开柜子,把鞋盒收了进去,又把柜子关好。 就在她关柜门的瞬间,时空转换。 [闪回] 62、日外,村里婚礼(或水上婚礼) 鞭炮声四起。 有人家在举行婚礼。 新娘和新郎在大家的围观下履行着繁杂的礼节。 鞭炮声连成一片。 井河也在其中,他不看新娘,看着暖。 暖照样和女孩子们挤在一起。 女孩子们都在笑,只有暖一个人不笑。 63、日外,村里的婚礼 主持婚礼的人把糖撒向空中,孩子们欢呼着在地上拣。 井河也伸手接到了一块糖。 64、日外,村里的婚礼 在人们的起哄声中,新娘很不好意思。 所有的看热闹的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只有一个人在看,但是没有笑,那就是暖。井河的目光经常划过人群,停留在暖的脸上,一会儿,又从暖的脸上,被吸引到新娘的身上,就这样划来划去,终于,他发现,暖离开了人群。 井河自己也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65、日外,场院 秋千架上,暖一个人坐在上面,没有荡。白狗趴在秋千架下面。 暖的手中还拿着那个小镜子,里面是没有笑容的暖。 鞭炮声从不远的村子里传过来。 井河来到秋千架下,他是来找暖的。 井河:办喜事,大家都笑,就你不笑,你还会笑吗? 暖:我会不会笑关你啥事? 井河把手里的糖递给暖,暖马上就剥了糖纸放进嘴里。 井河:都一年多了,他们根本就不记得咱们了。你再这么等着,不是犯傻是什么? 暖:他可能不记得你了,但是他一定记得我。他说了,他永远也不会忘了我。 井河:(生气地)那他为什么不来接你? 暖:(也提高了声音)他没有时间,但是他不会忘了我。他今年不来明年来,明年不来后年来。他要来接我,我就嫁给他。 井河:别做美梦了,你就是倒贴上200斤猪肉,他也不会要你。不就是亲了你一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可以亲你,我也愿意。你干什么非要等着他? 暖看着井河,不说话。但是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笑意。 井河走到暖的面前,他几乎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了,他站得离暖很近,几乎要触到她的身体了。 井河:暖,跟你爸好好说说,接着把高中读完,然后我们一起去考大学,一样可以到外面去,为什么你非要等他来呢?他要是不来,你就这么等下去吗? 井河抓住暖的胳膊。 暖也有些感动,她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井河一下抱住了暖,他笨拙地表达自己内心的冲动,暖有点儿想接受,但又有另外一种东西在抗拒,她在慢慢地后退,终于,她脚下一用力,从井河的拥抱中挣脱出来,轻轻地向后荡去。 暖:白狗,来。 白狗蹿到暖的秋千上。 暖就开始荡开去。 66、日外,同上 她在井河的面前滑过去又滑过来。 井河盯着她。脸上的表情非常激动。 暖滑过去又滑过来。 井河的眼睛。 终于,在暖的秋千要起未起的时候,井河飞身上了秋千。和前面的一幕一样,暖、井河和狗在秋千上荡着,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所有的景色都开始升起来,降下去。 井河的眼里只有暖。 暖还是不笑。暖的眼里没有井河。 秋千架在轻轻地颤抖,呻吟。 所有的景色都在颠倒和晃动。 井河也没有笑,他为自己青春的情感而感到悲伤。 秋千上的暖闭上了眼睛。 她的脸,美丽而平静。 不远处村中的鞭炮声突然激烈起来,像一个预言。 暖和井河在荡着秋千,村子里面传来阵阵的鞭炮声。 井河:暖,我喜欢你,我会对你好,我不会说话不算话。 暖:他不要我,我再嫁给你,不过你必须考上大学。 暖的眼睛里特有的渴望在燃烧。 秋千上的暖闭上了眼睛。 一张平静而美丽的面孔。 井河燃烧着,他疯狂地荡着秋千,仿佛要就此离开这个地方,随便飞向哪里。 秋千也疯狂了,整个画面都疯狂起来。 景物颠倒了顺序, 人的面孔也不再真实, 风声穿透了画面, 秋千在大声地呻吟…… 突然秋千的绳子绷断了,绳子弯曲着飞上天去, 井河被甩了出去。 暖和白狗也飞了出去。 井河重重地被摔在地上。 暖和白狗飞进了路边的刺丛。 井河挣扎着站起来,大喊:暖! 白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它似乎很晕。 暖的脸上流着血,但她抱着自己的脚,惨叫着,在地上翻滚。 一群鸭子受了惊一样拙笨地飞跑着。 哑巴疯了一样地跑来。 井河抱着暖。 秋千歪在了一边。 67、日外,水边的路上。 暖的爹推着自行车,暖的单拐放在车把上。 暖坐在后座上。 由于自行车很不好推,爹用很大的力气来保持车的平衡,走得很不稳。 暖坐在车的后座上,紧紧地抓着后座。让自己不掉下来。 暖的爹脸上全是汗。 暖的脚上包了很多纱布。 暖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忽然,车好推了,轻松了,也平衡了,暖一回头,是哑巴在后面帮着她爹保持自行车的平衡。 暖对哑巴笑笑,哑巴也笑了。 暖从兜里掏出那个化妆镜,一抬手扔进水里。 漂亮的小镜子正慢慢沉入水底。 68、日外,田间 收工的路上,一群人走在前面。 暖自己远远落在了后面,走得有些吃力。 井河从岔路上跑过来,跑到暖的面前,他背着沉重的书包。 井河把书包交给暖。 暖:这么沉,不把人学死。 井河走到暖的前面,弯下腰,等着。 暖犹豫了一下,看看周围。 暖:我能走,习惯了。 井河固执地等着。 暖:让人看见笑话你。 井河还等着。 暖轻轻伏在井河的背上。 69、日外,田间 井河背着暖。 暖搂着井河的脖子。 暖:井河,你能考上吗? 井河:你说呢? 暖:大学什么样? 井河: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在城里,和咱们这儿不一样呗。 暖:上完大学你干啥? 井河:回来娶媳妇呗,你可说话算数,你说我要考上大学,就让我娶你。 暖:胡说,我什么时候说了? 井河:你自己说的,你不承认? 暖:我没说。 井河:说了。 暖:没说。 井河:说了。 两人越走越远,越来越小。 [闪回完] 70、日内,暖家 饭终于吃完了,暖又把桌子擦得很干净了。 井河给哑巴点上一支烟,哑巴吸了一口,对井河竖起大拇指。 井河把刚打开的一盒“云烟”送给哑巴。 井河:(对暖)暖,你跟他说,我该走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一定找我,我,希望你们两个过得好,让他,别再跟你动手。 暖对哑巴比画了几下,哑巴站起来,等着送井河。 外面还在下雨,井河拿起放在屋角的折叠伞,嗵地打开。 折叠伞的声音使女孩儿猛地抬起头来,她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 井河看到女孩儿的表情,就又把雨伞收起来,再一次打开。 女孩儿高兴地笑了,她显然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雨伞。 女孩儿:真好。 井河把雨伞合起来,递到女孩儿的手中,然后对暖和哑巴挥了挥手,走进雨里。 暖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女孩儿手里拿过雨伞,她出门前把鞋脱了下来,光着脚冲进雨里,追了出去。 71、日外,雨里 暖:井河,等着。 井河转过身,暖拿着雨伞朝他走来。 井河朝暖跑了两步,两个人就面对面了。 暖:我不会开,你自己打上走吧。 井河:暖。 两个人对视着,漫长的岁月把他们分开,现在终于站在了一起,不知道该说什么。 井河:暖,我看见你,想起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时候。 暖:你能来看看我,我高兴。 井河:暖,我在这个世上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 暖:胡说。我挺好,真的。有了孩子,比什么都强。 井河:暖,我把你忘了。 暖:你没有,你越不回来,就越忘不了。 井河:暖…… 暖:井河,打了伞走吧,我也回了。 暖转身往回走了。 井河看着她走在雨中。 [闪回] 72、日外,井河家 [画外音] 井河:我终于考上了大学,暖受伤后就没有上高中。 院子里摆了两三张桌子,在办酒席,井河的妈妈穿着新衣服,脸上笑着,忙着招待客人。井河坐在一桌长辈的中间,第一次成为事件的主角,他非常拘谨,不知如何是好。 暖和一些女人坐在一张桌子上,她不太抬头,只顾吃自己的。有女人开她的玩笑,她根本就不抬头。 井河却不时要看暖一眼。 73、日外,同上 妈妈端着一杯酒来到曹老师的座位前。 妈妈:曹老师,没有你,井河成不了咱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这杯酒我替井河他爸敬你。 母亲酒还没有喝完,眼泪就流了满面。 井河站起身,他端了一杯酒,走到暖爹的面前。 井河:叔。 叫罢,井河就说不出话了。 暖爹站起身来,看看井河,拍了拍他的肩膀。 暖爹:什么都别说了,好好用功,算是替暖把大学上了。 井河:叔,我对不起你。 暖爹:别这么想。这是命,不怪你。 井河:叔,等我毕了业,我就回来接暖。 暖爹:傻话,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好好奔吧。 井河:(低着头)叔,我一定回来接暖。 和女孩子坐在一起的暖,低头大口吃着,好像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74、夜外,场院 月光把场院照得通明。 稻谷堆似乎没有以前那么高大了。 在一个谷堆的下面,井河和暖靠在一起。 他们对着又大又圆的月亮,做最后的告别。 井河把一摞信封交给暖。 井河:信纸我都装好了,要是有钱,我会把邮票也贴好,暖,给我写信。 暖:井河,我配不上你。 井河:是你自己说的,我考上大学,你就嫁给我,你想反悔? 暖:只怕将来后悔的是你。 井河:你不相信我。 暖:井河,要是你连着给我写三封信我都不给你回,你就别再想着我了。 井河:暖,我一定回来接你,考试的时候我一直想着你。 暖一下子把井河抱住了。她的眼睛里又燃起了希望。 [闪回完] 75、日外,水上 天快黑了,却晴了,晚霞火红火红的。 井河和曹老师坐在小船上,鸭棚附近,全是鸭子,比当年哑巴那阵儿规模大多了。 井河不时用手抹一把眼泪。 曹:就算你当年回来接她走,现在什么样子也说不定。 井河:可是我没有回来接她,我跟她说我要回来,可是我没有。 曹:你那时候年轻,上了大学,进了城,难怪你。 井河:她说“要是你写信我都不回,你就别再想着我了”,后来,她真的不给我回信了,我开始还想她,后来就觉得轻松了,就再也没有给她写信。这么多年,没有回来看她,根本不再关心她过的好不好。自己说过的话,也全都不算数了。那天我看见她瘸着腿背那么重的东西,我真…… 曹:暖说现在汽车多,怕哑巴不会躲,不愿意让他出门。 井河:曹老师,我不配当您的学生。 曹:哑巴不简单,暖真跟了他。 [画外音]井河:从曹老师嘴里,我终于听到了我离开后暖的情况。 [闪回] 76、日外,村头 邮递员骑着车过来。 暖站在一个高处等信。 邮递员很技术地一直把自行车骑到暖的身边,交给她一封信。 暖的脸上有笑容。 77、日外,村路 暖低着头,一边走一边看井河的来信。 她猛一抬头,才看见迎面站着的哑巴。 两人对视。 暖还是和以往一样,往边上躲了一下,便从哑巴的身边走了过去。 哑巴一直目送暖一拐一拐地消失在街的拐角。 78、日外,镇上 改革开放后的乡村集市,很热闹的一条街,当然,在哑巴的世界里这种热闹是没有声音的。两边都是做生意的农民。 哑巴蹲在地上,眼前摆了一大篮子鸭蛋在卖。篮子前面放着一个醒目的牌子:“不讲价,两角钱一个。” 暖也背了一些菱角来卖,她从哑巴的面前走过,她看见哑巴,对哑巴笑了笑,还竖了一下大拇指。 哑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哑巴站起身,他看见暖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摆下摊子。 有人来买哑巴的鸭蛋,哑巴便和对方做生意,对方在跟他说什么,他不回答,指指牌子,对方还在坚持说什么,哑巴却突然站起来。 一个坏小子抓了暖的菱角不给钱就跑,暖在追他,暖的残疾使她跑起来的样子有些古怪,周围的人在笑暖,哑巴从周围人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 哑巴放下自己正在数的鸭蛋,冲出去替暖追坏小子。 暖在哑巴的前面摔倒了,哑巴赶快把暖扶起来,他还要去追,暖把他拉住,对他摇手,不要追了。 哑巴看着暖一瘸一瘸地走回自己的摊子。 79、日外,村口 哑巴赶着鸭子在走。 路过暖等信的地方,没有人,暖没有等在那里。 哑巴等在那里。 邮递员从后面骑车过来。 邮递员从车上下来,把一封信递给哑巴。 哑巴点点头,拍拍胸。 邮递员骑上车走了。 哑巴拿着信对着太阳看。 80、日外,村里 哑巴飞快地朝暖家跑去。 哑巴在暖家门口把信交给暖。 暖没有打开,就把信撕了,装进衣兜。 哑巴睁大眼睛,非常吃惊。 81、日外,村口 哑巴在暖等信的地方等信。 邮递员来了,把给暖的信交给了哑巴。 82、日外,水边 哑巴替暖把井河的来信撕了,扔进水里。 83、日外,水边 哑巴又在那里替暖等信。 这次邮递员带来了一个邮包。 哑巴端详了一阵,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把邮包交给暖。 84、日外,村路 哑巴把邮包夹在胳膊下面,大步流星。 85、日外,暖家 哑巴把邮包交给暖。 暖的嘴上起了大泡。 她非常兴奋地三下两下打开邮包。 里面是一双新的皮鞋,我们在前面见到的那一双。 暖把鞋拿出来,找信。 鞋盒里没有信。 她又在包鞋的布里找,还是没有。 暖抬头看哑巴。 哑巴摇头。 暖愣住了,她明白了,她知道井河再也不会回来接她了。 暖把皮鞋扔在地上,转身回屋里去了。 哑巴把皮鞋拣起来,放进盒子里面,又把盒子包好,放在暖的窗台上,离去。 86、日外,路上 天上也许下着小雨。 暖背着一个背篓从镇上回来,她走得很吃力。 她的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 正在高坡上干活儿的哑巴看见了她。 暖边走边哭。 哑巴站在那里,看着暖,他突然向暖跑去。 哑巴跑到暖的面前,站住了。 暖满脸都是眼泪。 哑巴接过暖背上的东西,挽在自己的胳膊上,又走到暖的前面,曲下腿,等着暖让他背。 暖流着泪,久久看着哑巴宽厚的脊背,她终于趴在哑巴的背上。 哑巴背着暖,朝村庄走去。 [闪回完] 87、日内,暖家 女孩儿把糖纸泡在水里,糖纸湿了,也平了,女孩儿把糖纸一张一张地贴在玻璃窗上。 玻璃上一大片漂亮的糖纸。 88、日外,清晨 井河提着自己的东西,再一次走在通往暖家的路上。他的脚步有一些沉重,昨晚没有睡好,他的眼圈黑着。 89、日外,暖家的院子里。 井河弯腰把折叠伞在小女孩儿的面前打开,然后递到她的手上,小女孩儿很高兴地举着红伞在院子里转着圈。 井河:你妈呢? 女孩儿:哭呢。 井河愣住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 井河还是走了进去。 井河看见,哑巴正在对暖激烈地比画什么。 井河看不懂。 暖看着哑巴,暖在流泪。 哑巴看到井河进来,愣了一下,他拉了暖一把,让背对井河的暖可以看到井河,哑巴指着井河,又在比画。 暖突然扑上去抓住哑巴的手,不让他再说下去。 暖满脸都是眼泪。 井河:暖,怎么了?你告诉他,有什么话跟我说。让他冲我来。 暖看了井河一眼,使劲摇着头。 暖:你走吧,井河,没事了,你赶紧走吧。 井河:我不走,我要知道,他要干什么? 暖:没事,走,我送送你。 暖说完就朝外走了。 井河看了哑巴一眼,只好随着暖出门。 90、日外,村路上 暖和井河走在前面。 哑巴抱着女儿不知什么时候也跟在不远的后面。 井河:往后有什么事,你找我,我还是原来的井河。 暖:有工夫,带着孩子回来看看。 井河:一定。 井河偶然回头,看见哑巴在后面,他没有想到,停住了脚步。 哑巴走过来,把孩子放下,看看暖,又看看井河,好像想说什么。 井河:你告诉他,我下次回来,带北京的二锅头给他。 暖对哑巴比画。 哑巴没有反应,他突然对暖打了几个手势,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井河不懂。 暖却一下抓住哑巴的手,让他不要再“说”了。 哑巴粗暴地挣脱了暖,他的眼睛看着井河,手里仍在比画着。 暖试图阻止他。 暖使劲推着哑巴转身,往来时的路上推他。 哑巴还想回头,暖执意往回推他,两个人就这么推推搡搡地往家的方向去了。 井河愣在那里,他意识到了什么,但又不太清晰。 这时,一直站在井河身边的小女孩儿拉了一下他的衣襟。 女孩儿:我爸让你带我和我妈走。 井河低头看女孩儿,他比刚才更加惶惑了。 女孩儿抬头看着井河。 女孩儿:我爸让你带我和我妈走。 井河抬头,不远处,暖和哑巴依旧拉扯着走着,但从后面看,哑巴更像一个听话的孩子。 井河蹲下身看着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哭了,她有点儿害怕。 井河摸着女孩儿的头,看着她和暖一样漂亮的大眼睛。 井河:叔叔答应你,长大了接你到城里去读书,坐火车去,叔叔一定来接你。 女孩儿睁大眼睛看着井河。 日外,路上 又是来时的路,又是风中的芦苇。 井河独自上路,他是走出了过去的阴影,还是开始了又一次拷问心灵的旅程? [画外音] 井河:我的承诺就是我的忏悔,人都会做错事,但不是每个人都有弥补自己过失的机会,如此说来,我是幸运的。我的忘却就是我的怀想,一个人就是永不还乡,也逃不出自己的初恋,如此说来,哑巴是幸运的。我的忧虑就是我的安慰,哑巴所给予暖的,我并不具备,如此说来,暖是幸运的。 剧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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