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美奖：奥斯卡提名纪录电影《第十三修正案》声音背后的故事

​原文来自：Sound and Picture，原作者：Jennifer Walden，编译：於菟

共计3275字，建议阅读时间8分钟。

喜欢欧美剧集的小伙伴对于律政题材类的电影、电视剧一定很熟悉，《十二怒汉》、《金装律师》、《法律与秩序》、《皇家律师》等这些制作精良的影视作品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关于“修正案”一词，大家应该也是耳熟能详的了。历史上几乎每一条修正案的诞生、通过都要经历漫长的博弈，细数下来最著名的恐怕还是“美国宪法第十三修正案”。

这条旨在废除奴隶制的修正案当时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动荡，林肯总统也因此而丧命。然而在历经一百多年的洗礼后，它是否还像当初那样光辉熠熠，是否又遭遇了新的挑战呢？由主打网络放映的Netflix公司出品、Ava DuVernay执导的纪录片《第十三修正案》（13th）全景式展现了它的前世今生，该片入围了今年的奥斯卡，当然也成为今年艾美奖优秀纪录片单元夺冠的大热门。今天在这里，声音编辑总监Tim Boggs和混录师Jeffrey Perkins将为你揭晓这部佳作的声音创作。

《第十三修正案》是一部时间跨度长、涉及范围广、内容繁杂的纪录片，你们是怎样接触到这个项目的呢？

Jeffrey：在接手这个项目之前，我被分配去做电视剧《蔗糖女王》的后期混音，而该剧当时正是由Ava DuVernay执导的，我因此与她结识。正当《蔗糖女王》的项目进行到一半时，纪录片《第十三修正案》的摄制工作突然被提上日程，Ava邀请我参与这个项目，经过慎重考虑后我答应了，毕竟这是一部混音难度系数很高的片子。

《蔗糖女王》

Tim：我和Jeffrey一样，当时也是负责《蔗糖女王》的声音创作，也因此结识了Ava DuVernay。答应接下这个项目后，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投注于此，只能在每天下午6点下班后抽时间来做，一般要忙到凌晨3点钟，这样的工作状态持续了一周左右。

从左至右依次为：Jeffrey Perkins（混录师），Julie Pearce（音乐编辑），Tim Boggs（声音编辑总监），Alex Lee（音效编辑）

这是一个极具挑战性的项目，包含了大量的声音信息，不仅前后时间跨度大，而且资料来源复杂，历史档案、影视片段、新闻采访、专家访谈都涵盖在内，要将这些形式各异的声音无缝衔接、混合在一起，其难度可想而知。我觉得我们是在做一件很特别的事，接手该项目并不是奔着赢得奖项而去，更多的是希望通过声音配合画面向世人展现第十三修正案的源起与发展变化。我和Jeffrey当时是抱着这样的信念去做的：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去做好这部纪录片的声音，做正确的事，不管最终结果如何。

导演Ava DuVernay对《第十三修正案》声音混录的设想是怎样的？

Jeffrey：当我第一次看见画面剪辑的成片时，我以为这个项目最多花费我两天的时间，但最终事实证明这是错的，我们的工作时间不断延长。初版混录完成后，Ava进行了仔细的校验，她对一些细节表达了担心，例如林肯中心晚宴这一段，她认为声音混录的强度还不够，导致画面的表现张力不足，观众可能会在欣赏的过程中打瞌睡，觉得索然无味。

Newt Gingrich和导演Ava DuVernay（右）

第二次送审时，作曲家Jason Moran把所有5.1的音乐素材都分解成立体声的素材给我们，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对它进行更多的掌控，根据具体情况分别对不同的元素进行扬抑，避免在混录时与对白产生冲突，整体推进影片的进展。

Khalil Muhammad in “13th”

终混时，我们对Ava认为需要的音效进行了仔细的筛选与混合，这是前两次混录时我们未做的。音效编辑Alex Lee检验后添加了一些特定的序列，然后再次经过我们的混录，最终效果就是现在你所听到的那样。我们可能前后总共在这个项目上花费了8天的时间，远远超出了预期计划。

对白和音乐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这部片子声音的亮点，你是怎样做到两者之间的平衡的呢？处理步骤上是有先有后，还是二者同时进行的呢？

Jeffrey：我必须先对对白进行处理。和许多纪录片一样，这部片子的声音来源很广泛，因此首先要解决的就是平衡的问题。既有大量的来自当局不同官方部门的采访，也有一大堆历史影像资料需要整合，而我们在这一过程中遇到的最大难题就是无法直接使用影视片段中的声音，必须对其中的某些元素进行过滤，或者使用iZotope RX这类软件加以处理，从而确保它们在剪辑序列中可用。

最新版降噪神器——iZotope RX 6

举例来讲，片中有一个对Walter Cronkite进行采访的片段，背景中混杂着一些鼓声，这是未被清除干净的音乐残留。在连续几次沟通的过程中，画面编辑Spencer Averick都在问我能否将这些声音滤除，幸运的是，我们最终通过过滤和iZotope RX实现了他想要的效果。

Tim，你似乎是这部片子声音创作的最佳人选，因为它是一部完全由人物对白支撑起来的纪录片，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如此多的重量，而你又恰好在对白和ADR编辑方面有着过硬的技术。你很适合不是吗？

Tim：这是我参与制作的第一部纪录片，虽然是完全由人物对白支撑起来的片子，但也离不开音乐与音效的衬托。我觉得与音效相比音乐更加可以帮助加强对话，营造紧张气氛，凸显厚重感与情感。全片潜在的情感基调是由音乐支撑起来的。音乐编辑Julie Pearce和Lise Richsrdson做了一项惊人的工作，他们把所有的音乐元素都混合在了一起，实际所做的工作量远超于我。

Charlie Rengal in “13th”

在音效方面，我们的音效编辑Alex Lee也做了大量出色的工作。我虽然是声音编辑总监，但我下属的员工才是真正奋斗在一线的战士，他们更加值得尊敬。我的工作更多是对整体声音的把控，细节方面的修整还是要由具体的负责人来做。我承认就专业知识与经验来讲，我很适合做这部片子的声音创作，但仅仅我一个人是无法完成这一系列繁杂的工作的，是大家共同的努力才造就了这部纪录片佳作。

你是怎样处理对白的，Jeffrey？

Jeffrey：这是一部以人物对白为主体的纪录片，所以我必须要保证它的清晰、干净，减少噪音干扰，滤除不必要的声音元素，让对白占据无可撼动的主体地位，它必须是最突出的。如果你失去了对白，就意味着你失去了观众。如果某段对白无法听清楚或是被听到，那么观众就会觉得自己被剥夺了什么，更加想知道他们错过了哪些内容。

Cory Greene in “13th”

所以，我对于《第十三修正案》对白处理的首要原则就是确保观众能听清、能理解每一个字音。在这部片子中，我学到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东西，这是相当令人震撼与欣喜的。

《第十三修正案》中最具挑战性的声音混录场景是什么？

Jeffrey：这是一部律政题材的纪录片，也就是说必须要保证它的真实性。我们的镜头下是一个个鲜活的独立个体，他们可能是老师、哲学家、政治家等等，是某个领域内的专业人士，但他们绝不会是一个演员。这些人参与到这个纪录片中来，真实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看法，摄像机现场记录下的他们的影像资料很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导致声音无法使用，此时就不得不需要在录音棚内补录，但是并非专业演员的他们又怎能保证两次的表现是同样的呢？这也就是我们面临的最大挑战——实拍画面与补录声音的准确匹配。

采访拍摄现场

采访的过程中，受访者可能会说一些不太确定的事，所以补录时他们会想要修改用词或者予以纠正，这样一来他们所说的都符合逻辑，表达的观点也更加准确。但对于我们来说，这简直就是灾难，意味着工作量的大幅增加以及最终效果的不确定性，我想应该从来没有任何一部纪录片这么做过吧！

在声音编辑或者是声音设计方面，你们有怎样的机会来进行创新实践？

Tim：每个细小的波动，我们都有相对应的声音。在观看《第十三修正案》中的历史影像资料画面时，你可能会听到人声、脚步声或者是房门“呯”的撞击声，这些微妙的声音都是声音设计，一切都被用来强化故事情节，增加代入感。

Michelle Alexander in “13th”

除此之外，有时在影片的音乐中你也会听到一些其他的声音元素，通常都是一些音效，但它们的响度是绝对不会超过音乐的，只是很细微的存在，这是为了找到音乐与音效二者之间的平衡。类似这些细微的声音编辑、设计细节还有很多，贯穿了整部纪录片，需要你用心去发觉。

在声音编辑方面，你最自豪的是什么？你希望观众透过原声带欣赏到什么？

Tim：我真的希望观众从开场就被声音吸引，然后一直循着声音的路径看下去。我们不得不挑选一些自己认为是这部片子中最精彩的混音片段来参加艾美奖声音类奖项的角逐，为了找到最合适的部分我再次从头到尾看了这部纪录片，但是没有找到任何弱点，全部都很棒，所以也就谈不上最自豪的是什么了。在我看来它不仅仅是为了娱乐，更多的是要向人们传达第十三修正案背后的精神，用声音表达自己的看法，讲出自己的故事，进而做出改变，推动种族平等观念的进一步传播、深化，推动世界文明的进步。这也是我希望观众通过声音所能感受到的。

Jeffrey：我很自豪能和这部记录片联系在一起，我认为这一点很重要，需要被彰显出来。每个人都应该看一看这部影片，反思一下自己是否还存在种族歧视的错误观念，是否将口号转换成了实际行动。《第十三修正案》带给我的是思想的洗礼，而我选择用声音的方式还之以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