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材利用，重剪4版，《谁先爱上他的》终于诞生

年过半百，徐誉庭成了金牌编剧，也因为一部《谁先爱上他的》，提名了金马最佳新导演。

有人问她，你还要回去做编剧吗？这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不用思考的问题。

但徐誉庭说，还是要回去做编剧的，因为“这部电影，我几乎把存款都花光了。”更因为，电视剧是她的故乡。

衣锦还乡，总要回故乡去看看，才能发觉，兜兜转转，她从高峰忽然跃入一个从没有涉足过的行当，一脚踩空，在低谷盘旋良久，却不知不觉地发现自己又走向了一个新的山头。

《谁先爱上他的》的开头谈不上顺利。

这部拿下金马8项提名，并最终斩获最佳女主的影片，原本打算拍成一部电视剧。《谁先爱上他的》编剧吕蒔媛和徐誉庭都曾摘下金钟奖最佳编剧，也因此而结缘。2013年，徐誉庭第一次与吕蒔媛碰面，她拿出了三个故事给吕蒔媛作参考，《谁先爱上他的》原型就在其中。

半年后，吕蒔媛的剧本初稿出现在徐誉庭眼前。原本悲剧故事以轻喜剧风格重现。徐誉庭二话不说买下剧本，并试图向各大电视台提案。

但当时，没有人愿意接下这个项目，原因是因为这部剧的预算高达800万元，几乎是当时电视剧的两到三倍，而徐誉庭拒绝妥协，不肯将这个剧本草草写就，于是项目就被暂时搁置。

这一搁，就搁置到了2017年，4年之间，吕蒔媛也曾将剧本几度易手，但最终，兜兜转转，终于又回到了徐誉庭手上，徐誉庭决定，将这个剧本拍摄成电影。

这回预算仍然是问题，4年前的800万电视剧预算，换成电影就是两三千万预算起跳。此时，吕蒔媛提出建议，既然想完成这个剧本的心愿如此强烈，为什么不自己来拍呢？既能剩下请导演的预算，又能保证剧本按照心意来完成。

第一次当导演，徐誉庭对自己的执导能力也很了解，所以她请来了MV导演许智彦，分工明确：许智彦负责影响部分，徐誉庭负责演员和角色的二次创作。

很少有人知道许智彦是谁。2016年，台湾歌手李英宏出版个人专辑《台北直直撞》，第二年入围金曲奖最佳台语专辑及最佳台语男歌手。

在采访里，许智彦自爆故事：“誉庭姐会找我，是因为她的外甥女很喜欢李英宏，她们一起看了我的MV，誉庭姐才来找我。”后来李英宏也参与到电影制作当中来，为《谁先爱上他的》配乐。

他们俩在此前从不相识。许智彦放下徐誉庭打过来的电话，去查这个人是谁，“一查不得了，是个金钟奖编剧。”

但许智彦仍然非常担心，他自认为很想讲故事，但并不会讲。MV的影像配合⾳乐生长，表演、唱歌、情绪，都是歌手自己的事，导演其实只要让镜头“跟着跑”就好了。而用影响叙事，许智彦为自己的经验不足而颇为担心。

这是一个新人太多的剧组。徐誉庭邀请了许多第一次拍电影长片的年轻人加入，希望他们能带来新鲜血液，用徐誉庭的话来说就是希望他们撒野一点，在她自己眼里，她是个老人家，有时候拍戏的做法有点过于老派。

她是老派的，多年的编剧生涯让她对角色人物的透析能力炉火纯青。

“我们必须了解角色的性格、心理状态，才能写出角色的立体面貌，所以在导戏时，我能让演员知道台词背后得潜台词是什么。”

她的两位主演，邱泽和谢盈萱迥然不同。邱泽是用功的演员，事事要求做到百分之百，配合灯光镜头每一个人。

但徐誉庭正试图打破这一点：“如果你要面面俱到，就没办法百分之百投入角色的情绪。”

邱泽因为这个吃了些“苦头”，徐誉庭不让邱泽有准备的时间，不让他看回放，好几次，灯光打好，机器架好，徐誉庭才把手写的剧本丢给邱泽，拿到手里一看，与之前的剧本完全不一样。“我不要演员预设这场戏要哭，而是应该顺着台词，想哭就哭，自然而然，就算你哭不出来，情绪到位，甚至比哭更感人。”

而谢盈萱则完全不同，她的任务是意识到镜头的存在。谢盈萱被誉为剧场女神，在片场，她学得最多的就是如何面对镜头，“如果对镜头完全没有意识，就确实会造成别人的困扰。”

不过，第一次做导演，带一群年轻孩子，难免有照顾不到地地方。许智彦自己就是个例子，既然徐誉庭将影像部分都交给了自己，他只一门心思想要给出最炫酷的镜头，拍MV的习惯都被他原封不动地搬到了电影里来。每天都在尝试不同的运镜方式。

问题很快就出现了，每天拍戏都要超时，过度追求镜头，而演员的表情、眼神、情绪，都被无意识地忽略了。徐誉庭后来反思，认为“初心”是最重要的。当时所有人都在试图凸显影响的风格，却忘记了剧本的精彩之处是阿杰，刘三莲，宋呈希三个人。

拍完之后，大家去看初剪，问题被暴露的时刻，所有人都傻了。“演员的表演被干扰，镜头表现出来的，完全不是最初想像的样子。”

初剪不像样子，许智彦和剪辑师剪了第二版、第三版……但反馈仍然很差，请资深制片人来看，摇头叹息，请普通观众来看，有人写几千字长文骂人。徐誉庭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买房子还钱给制片人，只当无事发生过。

就在即将卖掉房子的前期，徐誉庭再次反思自我，终于发现，这部影片中，她负责的最重要的部分，演员的表演，在无形中被他们舍弃了。她重新捡回那些演员最精彩的镜头，却发现其中有不少镜头都有瑕疵。

如何处理？徐誉庭又忽然灵机一动，利用涂鸦动画来掩饰瑕疵。而顺着这个思路下去，宋呈希就成为了一个通过绘画，表现自己内心想法的小孩。最后，她决定以宋呈希的旁白作为叙事主线，由他口述，搭配涂鸦特效。

临时想出来的应急办法成了这部影片的亮点，第四次剪辑，翻天覆地。剪辑师雷震卿也因此摘得金马最佳剪辑。

这次拍摄后，许智彦说，自己第一次理解到什么是电影导演。他一直以影像导演自居，看到徐誉庭和演员的沟通，他才知道，导演其实应该执导表演，挖掘演员。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就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导演。

《谁先爱上他的》原本是5月就会在台湾上映，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路延期到了11月，又增加了200多万的成本。然而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值得的。

未来要做什么？徐誉庭说，自己仍然要回去做编剧，而许智彦也说，想要回去拍MV，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进步。”一年电影生涯，在金马的台上走过一遭，他们说，要用自己熟悉的事物，再确认一次。

再确认一次，他们已经走出困境，有了新的路和前方，像他们的主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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